小一百跟在徐清沐身后,欲言又止,几次想出声,还是停下。面前的徐清沐让她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仿佛一只蛰伏的野兽,深藏一口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的平静下的野性,就这么孤独的走在前方,冷漠的踏上下一层心阶。
小一百紧随其后,心中惴惴不安。她不知道那个自杀的男人与自家公子有什么样的羁绊,只是从徐清沐的表现上来看,那个叫林震北的人,定是徐清沐心中最难以磨灭的梦魇。
自从过了八十二阶心魔塔,徐清沐身上充斥了一种极为冰冷的陌生感,连她这个最熟悉他的人,都有些瑟瑟发抖的恐惧。
八十三层。
白色龙气褪去,对面的尽头站着一袭白裙的少女,面容竟然与小一百有些相似。面容上的恬淡惊讶与嘴角扬起的笑容,连着小一百这样的绝色女子,都有些隐于表面之下的嫉妒。等到小一百再看向面前的徐清沐时,从那张从没有慌乱过的脸上,看到了手足无措。
是那种,面见极为相见之人时,忐忑不安与惶恐。
“徐清沐,好久不见。”
接着,便是那女子甜甜的笑容。小一百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揪心般的疼痛。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容颜为何如此与眼前女子相似了,那是自己诞生时,徐清沐心中所想着的,便是眼前女子。所执念的,便是白裙袅袅之人,
心魔的诞生,往往是主人心中执念所化。寻常心智不坚定之人,所想便是世间肮脏龌龊、浮名利益之事,所以常人心魔,往往丑陋且内心黑暗,充斥着平常隐藏起来的戾气,和内心深处极为邪恶心思。这类心魔一旦诞生,便是邪恶化身,需要立即斩杀之。
可还有一类人的心魔,便如同徐清沐与墓穴中那周前辈一般,心魔并非邪恶化身,而是心中最难以磨灭的执念所化。往往是极度的亏欠,或者以牺牲换取的、不可磨灭的记忆。这类心魔的诞生,往往是心底善良之辈,只是对主人的修为并不会有巨大的提升,算是个辅助类心魔。
而更为危险的是,主人需要携带着心魔一同上心塔,去走完整个心塔层数,在最后的心塔内,斩杀真正的心魔,也就是自己。
说白了,当徐清沐真正走到塔顶时,需要与自己做个彻底了断。放下执念,不畏过去。
一剑,与前尘两断。
这才是真正的斩杀心魔。只是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便彻底沦陷,成为了心魔的牺牲品。
很多人啊,都是抱着前尘旧梦,苟活于当下。不是他们不知道未来可期,不是他们不明白人要想钱看,只是有些记忆,便是他们或者的依靠了。
依靠一旦没了,人会死。还谈什么未来?
所以人啊,能够跨出过去的那一步,变显得如此重要,也如此的艰难了。
就好像现在的徐清沐,面对面前的女人,浑身颤抖,连握着水柔剑的手,都不自觉的松了松。浑身那种自信与往日的谈笑鸿儒,全部化为了极度低沉的沉默,从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伤感,如同黑墨入缸,迅速扩展晕染开来,连同小一百,都情绪低落下去。
“曹——丹——”
徐清沐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面前之人正是当时,为了挡下闻人博攻击的曹丹,那个相遇于伏牛镇,离别与北塞的小道士。
对面的女孩扬起的笑脸,如此真切。
“徐清沐,真的有好久没见了,久到,你都忘记了我。”小女孩依旧笑着开口,声音却含着悲伤,仿佛这么久,一直是自己一个人,那种孤独与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未等徐清沐开口,已经由笑脸渐变为委屈的小女孩,急速想徐清沐奔来,在短暂之后,一把抱住徐清沐,将这个头埋进徐清沐的怀中,殷殷切切的哭了起来:
“徐清沐,我好想你......”
徐清沐半跪在地,怀中抱着几乎没有长大的曹丹,伸手在怀中取出当初掉落的发扎,亲手为小女孩扎上:
“真好看。”
小一百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动情。她知道,这般假象之后,会是更加的悲伤。那种短暂虚假的温情背后,所需要的代价,便是看清真相、回归现实后,那种巨大落差的空虚。
我曾踟蹰与黑暗,千万别给我光明。
人一旦有了念想,便再也止不住的去对比,去怀念,去假设,去更加充满希望。那个时候,便是失望最大到时候,也正是那个时候,无数人,便折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