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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江急浪涌。
两岸是高耸的悬崖山峰,束观和韩彪两人,就行走在这些悬崖之间。
他们是横着走的。
因为实在是没有路,所以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和耸峙的崖面成一直角地行走着。
束观用的是走壁术。
至于韩彪,他无需使用任何道术,只凭肉身的能力,就可以轻松地做到这一点。
他甚至此时依然在趟步练拳,每走一步,口中就会发出一声低喝,脚下的岩石纷纷碎裂,落进汹涌澎湃的江水之中。
关于这一点,束观对韩彪也是敬佩不已。
他本来觉得自己修行已经算是勤奋了,但是跟韩大叔比起来,这种勤奋的程度就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了。
韩彪几乎是无时无刻地都在修炼着。
他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自从离开荆城之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之上,而这种坚若磐石的意志,沉默坚忍的修行,让韩彪的实力一直保持着突飞勐进的状态。
束观昨天特意和韩彪算切磋了一下,他也没有使用任何道术,而是纯粹用肉身之力和韩彪交的手,然后发现韩彪如今的实力,大致已经和归元寺的那个龙树小和尚相当了。
当然,是刚刚认识龙树时的那个实力档次。
也就是说,如果是普通的初识境修行者,如果被韩彪近身的话,还真捱不了韩彪几拳。
韩彪走步行拳,束观则是拖着两个行李箱,两人在悬崖上越走越高。
不是他们走不了直线,而是因为悬崖下的江水,一浪高过一浪,正不断地朝他们逼近着。
离开湓城几天之后,此时他们已经深入江洲境内,大江流进了一片群山之间,水道变得狭窄起来,本来就是大江最湍急的几段流域之一。
只是再湍急的水流,也不可能漫到左右两岸山峰的中腹处,并且水位还在不断上涨。
造成目前这种奇景的,是因为此时的江中,正有一条蛟在兴水。
自从在湓神被那三位奇命之人封正之后,四脚蛇除了形貌大变之外,还获得了控水的异力。
甚至不用它刻意施展,只要所经之处,江水就会被它的蛟身之力影响,巨浪滔天,水位暴涨。
平常的时候,束观反倒是要它尽力压制自己的这种天赋异力,免得掀翻了江面上的船只。
但是现在的这一处河段,因为河道狭窄曲折,水势湍急,夜间的时候根本没有船只敢行船,所以束观才任由四脚蛇放纵自己的天赋,兴水作浪。
蛟龙兴水,本来就是走江的一部分。
一昧地压制它的天性的话,是非常不利于四脚蛇的成长的。
只见此时的江水,巨浪滔天,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扯着,不断地拍击着两岸的山峰,并且水位也迅速上涨着,就像是一条巨龙在挣扎着,而两岸的山峰则是束缚它的囚笼。
浪涛之间,却是有一条真的蛟龙的身影,在若隐若现。
通体漆黑的修长身躯,时而露出水面,时而隐于水下,却是让人难窥其真貌,却又让人充满遐想。
此时如果让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景象,恐怕再也没人会觉得四脚蛇是一条蛇了。
束观和韩彪走到了一座山峰的峰顶,下方的浪涛也紧迫而上,似是想要把两人卷入江水之中。
束观知道四脚蛇现在的心情很得意,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
嗯,这样很不好。
走江的路途上,还是要保持不骄不躁不急不徐的心态的么,太过压抑不好,但尾巴翘得太好也不好。
束观微微一笑,将两个皮箱放到了身后,然后弯下腰,将一只手掌伸进了已经逼到了他脚踝处的江水中。
四脚蛇的身躯在江水中高高昂起,江水即将漫过山峰,此刻四脚蛇宛如在天空中遨游,看去还真是极有些飞龙在天的意味。
然后四脚蛇从一个巨浪中探出头来,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四方的硕大脑袋上,一双神光闪闪的黄金竖童,朝束观和韩彪这边望来,接着裂嘴而笑,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是满意。
只是下一刻,它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些它突然发现,身周那些本来随它心意控制的江水,突然静止了下来。
而紧接着,一件让它更加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它身边的江水,在纷纷离它而去。
自从被封正之后,四脚蛇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整条大江都想是它身体的延伸。
不管这是不是它的错觉,但是江水可以由它随意随意地控制,仿佛变成它身躯的一部分,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现在,这些任由它控制的江水却远离它的身躯而去。
这一瞬间的四脚蛇,和一个人突然被当众扒下所有的衣物的感觉没有任何区别,因为赤裸而升起了浓浓的无助感。
即将漫过山峰的江水,迅速地退了下去。
而四脚蛇并不是真的会飞。
当江水突然退去之后,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静止了那么半秒的时间,接着也急速下坠。
四脚蛇在空中挣扎了一下,四只爪子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可惜它什么都没有抓住,重重地摔进了江水中,激起了一团巨大的浪花。
束观早已经从水中收回了手,笑眯眯地拉起了两个皮箱的拉杆,走在光滑而潮湿的崖壁上,朝前方走去。
刚才他只是施展了一下湓术。
然后就从四脚蛇那里夺过了对水的控制权。
在上古时代,巫族是几乎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的强横存在,就算是龙族实力最鼎盛时期,在巫神面前也不过是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奴仆而已。
或许龙是水族中的王者。
但是湓神是秉水之道意而生的巫神。
在对水掌控的权限序列上,天然就比龙族要高上一等。
而任何道术,到了束观的手中,总能展现它最原本的威力。
这就是束观伸伸手,就能让大江波平浪静,让四脚蛇吃个大憋的原因。
而在接下来的两天,被束观警告了一番得四脚蛇,变得老实了许多,虽然每天夜间依然会兴水做浪,但再不敢放纵到想要把江水漫过山峰。
而到了第三天的清晨,两人一蛟终于即将走出这片群山,走到了这段曲折蜿蜒,江窄水急的河道。
只是河道的尽头,却是变得更窄了一些,江面的宽度,甚至已经不足一百米。
岸边两座隔江对峙的山峰,崖面如剑噼刀砍一般平直光滑,而在两峰之间,竟有一座天然的石桥凌空飞架。
寸草不生的石桥之下,有一块奇形长石悬挂着,奇石像是一根棍子,又像是一柄倒垂的剑。
束观停下了脚步,远远地凝视着那两座峰,凝视着两峰间的石桥,凝视着石桥下的奇形长石。
然后他对着江中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其实也突然停止了游行的四脚蛇,澹澹地说了一句。
“停下吧,斩龙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