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走进走马馆大门的时候,束观就在看着他,而且看的很认真,以至于双眼的眼童中,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因为这个中年男子身上的“气”很强,束观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是以望了望此人的“气”,然后发现这也是一个奇命之人。
中年男子的气,呈黑紫两色交缠,属于天煞仰斗之命,这种命格的人,贵是极贵,但煞也是极煞,遇恶制恶,即使身处微寒,也能一飞冲天,不过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跟在他身边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
而当中年男子坐到束观的面前,报出自己的名号时,就算是以他身为一名修行者的养气工夫,也不禁微微扬了下眉。
因为和多伦街上他的那些邻居们一样,这个中年男子,也是一个他久闻其名的人物。
城南小杜这四个字,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特别是来到申城之后,更是几乎每天都要在报纸上看到这个中年男子的名字几次。
这些报道,都是关于这位真名叫做杜文强的青帮大老如何乐善好施,仗义疏财的事迹,比如今天又给那个学校捐了一笔钱款,哪天又是为城里的贫困之民发放钱粮之类的,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充满爱心的慈善家。
当然,杜文强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个慈善家,而是一个大流氓,他做的坏事,比他做的好事,不知要多多少。
杜文强……此处省略数百字……
这是一个充满传奇性的人物,这么说吧,就算他是一个流氓,但能做到整个大华都闻名的流氓,而且还是一个既让人痛恨又让人隐隐有些敬佩的流氓,不得不说这个杜文强,也算是一个卓绝人物了。
此时这位在申城,特别是在申城城南之地,堪称只手遮天的人物,就坐在了束观的对面。
束观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撼龙书放下。
大生意上门了。
他如此想着,微笑着对桌子对面的那个道上枭雄点了点头。
“你好。”
束观并没有起身。
但是他的这个行为,似乎刺激杜文强身后的那几名彪型大汉,那几名大汉齐齐发出了一声冷哼,其中有两名大汉,似乎立即想要绕过长桌,把束观提起来。
杜文强挥了挥手,制止了手下的行为,接着澹澹地问了束观一句道:
“你就是束行云?”
他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但却又极有压迫感。
束观再次点了点头道:
“不错。”
束行云,就是束观现在的名字。
因为早就决定要在申城做一些事情,一开始可能还好,但如果真的要达到他在某种程度上控制整个申城的目标,他的名字肯定会慢慢被七仙盟注意到,为了少些麻烦,束观就给自己起了个假名。
不管是在东洋大酒店住宿的时候,还是跟朱明买房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多伦巷中跟邻居介绍自己的时候,束观都是用的“束行云”这个名字。
至于起这个名字的原因,嗯,纯粹就是因为束观觉得这名字逼格不错而已。
“听朱明说,你的卦算得很准。”
然后杜文强又这么问了一句。
束观闻言先是抬头朝朱明看了一眼。
朱明也正忐忑地看着他,此时连忙朝束观抱歉地笑了一下。
其实束观没有任何怪责他的意思。
给自己介绍生意么,这种事情越多越好。
然后束观从桌下拿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杜文强的面前,随意地说道:
“杜先生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门外的那八个字了,我可以告诉杜先生,那八个字,无一字虚言。”
束观挂在门口的那八个字,是“神机妙算,铁口直断”。
杜文强的眼中,亮起一缕异芒,他每有看束观过来的那杯用五角钱一两从巷口处买来的茶叶泡的茶,而是紧紧盯着束观,沉声说道:
“我一直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本事的人,都会有些脾气,也应该有些脾气。”
“我最喜欢跟有本事的人交朋友,就算脾气大一些,我小杜也毫不在意。”
“但我最讨厌的一种人,却是本事不大却喜欢装清高的人,如果遇到这种人,我都会给他一些教训。”
“所以你最好是有本事的人,否则等会休怪我砸了你的店,再把你赶出申城。”
束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杜先生想算什么?”
杜文强眯了眯眼,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那种强大至极的信心。
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一直保持这种不卑不亢的姿态,除非这个人对自己的自信,达到了一种不受任何外物外事干扰的地步。
这种人,要么有真本事,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现在,杜文强就准备试试这个年轻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不如你帮我算一下,我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吧!”
杜文强也笑了一下道。
他笑起来的时候,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就变得更深了一些,拥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束观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古铜钱,扔在了旁边的龟壳上,瞄了一眼,接着就拿过纸笔,刷刷刷开始写字。
写完之后,他将那张白纸放到了杜文强的面前。
纸上所写的,自然都是杜文强今日中午所食之物。
杜文强那起那张纸看了起来。
其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今天中午自己吃过那些东西了,因为今天中午的时候,他宴请了一位大华民国政坛上的大人物,当时山珍海味不知上了多少,但是杜文强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和那位政坛大人物所聊的事情上,根本没注意自己吃了些什么东西。
此时见到白纸上所写之物,杜文强只觉这道水晶虾仁好像有些印象,那道八宝鸭自己似乎也尝过,卷福蟹粥是自己最喜欢的,中午倒确实是喝了两碗……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之后,杜文强将手中的纸条放下,沉默了一下。
接着他并没有说束观算的到底准不准,而是问了束观另外一个问题。
“听朱明说,你这里问卦的费用,全凭客人自己愿意给多少就是多少。”
“不错。”
“为什么,你就不怕别人事后随便付给你点钱,我一辈子跟太多人打过交道,见过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爱贪便宜的……如今这世上,君子已经没有几个了。”
杜文强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容。
束观则是澹然说了一句道:
“我算的是你的命,你自己觉得你的命该值多少钱,就给多少。”
杜文强闻言微微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进门之后,他笑了好几次,只有这一次笑,让人感觉到他是真的在笑。
笑罢之后,杜文强说了一个字。
“赏。”
他身后的一名大汉立刻上前一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杜文强。
杜文强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于是那大汉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束观的面前。
束观并没有低头去看那银票的面额,但是余光其实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一千银元!
束观将那银票随意地往边上一推,然后云澹风轻地端起茶杯,低头浅浅地喝了一口。
心中却是想着,门外那十一个字的钱,总算是赚回一半了。
而这也正他定下这随意给卦资的真正原因。
有时候,“你看着给”比“你应该给多少”要能赚的多得多!
因为一个是有上限的,而另一个虽然没有下限,但上限在哪里可也说不清楚了。
特别是遇到杜文强这种人的时候。
“那么你再帮我算一卦。”
然后杜文强又这么说了一句。
“杜先生,你还想算什么事?”
“你再帮我算下,我今天晚饭会吃什么。”
杜文强的眼中,射出了饶有兴趣的光芒。
束观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位道上枭雄今天问的这两卦,看似问的都是极普通之事,但其实里面却是大有讲究。
杜文强的第一卦,问的其实是过往之事。
杜文强的第二卦,问的则是将来之事。
一个算命先生到底有没有真材实学,就看看他是不是既能算过往,又能算将来。
这个杜文强,以前肯定被高人指点过!
束观拿起了刚才那枚古钱,再次扔到了龟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