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当贼的和尚(上)(2 / 2)

我自桃源来 吴四柳 2547 字 10个月前

在看清了手中珠子的模样之后,束观的心中涌起了如此古怪的情绪。

……

在申城城南靠近江边的一条小巷中,在小巷的尽头之处,有一座小寺庙,名字叫做心相寺。

这真的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寺庙,自然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大雄宝殿,法堂偏殿的布局。

它只有一座殿,殿中有一座两米来高的佛祖塑像,放了这个塑像之后,里面再站上五六个人都觉得拥挤。

殿后是一个小院子,有几间小小的瓦房,是这寺庙中的香火僧人所居之处,无非就是厨房,卧室,杂物间之类。

心相寺以前有两名香火僧人,一个年纪很老,一个很年轻。

几个月前,年纪大的那个死了,所以现在这心相寺中,只剩下了那个年轻的僧人。

而这座心相寺虽然小,但是香火却是不算冷清,住在周围的那些贫苦的市民,去不起那些大寺大庙,那就只能来心相寺这样不会跟你计较香火钱的小庙中拜佛祈福了。

虽然他们生活下这个城市的最底层,但也更加希望有一天能摆脱这种贫贱的日子,所以平常时候来这心相寺祈福的周围的市民真的不少。

一柱几分钱的线香,虽然对住在周围的人来说,依然是需要考虑的支出,但如果能带来一些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付出的。

特别是这一个月来,心相寺的香火比以往更旺盛了一些。

因为心相寺的那个年轻僧人,一个月前竟然宣布每日上午和傍晚,附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逃难到此处的难民,甚至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市民,只要是来心相寺拜佛的,都可以吃上一顿免费的善粥。

说是粥,其实那粥稠得跟米饭也差不多了,而且每人每顿还能领取一个粗粮大馒头,只是吃饱是绝对没有问题。

有这样的好事,这心相寺的门口,如今每日都会排起大大的长队,先是恭敬的朝殿内的佛祖磕个头,然后就能去领取一碗浓稠的白粥和一个粗粮大馒头,就算是小孩,也有单独的一份,有时候还会有一些腌制的小菜。

当然来这里领这善粥的,基本都是附近的难民和流浪汉,至于有自己家的市民,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却不会来白吃这顿善粥。

住在这里的人,穷归穷,但很少有人穷得忘掉了骨气。

而且大家都晓得心相寺的笃竹和尚是行善事,大家也不会来添乱。

无非就是心头都会有些疑惑,就是这心相寺以外的香火虽然不错,但是收到的香火钱却很少,那笃竹和尚又哪里来的钱财,支撑他如此天天施善粥?

当然,疑惑归疑惑,却也没人会真的去深究这件事情。

这一天的傍晚,束观来到了心相寺所在的小巷,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宛如他前世某家新开张的火爆的奶茶店外的景象。

人们排起的长龙,从深深的巷道内一直延伸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当然,前世那些店外排的长龙,很多都只是店家请来的托。

但是心相寺外排起的这条长龙,那些携老扶幼,拖家带口,面有菜色的难民们,脸上都有一种无比的虔诚和感激。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双手负在背后,悠然地走了过去,排进了那支等待领取自己晚饭的队伍中。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中,握着一颗木珠。

束观就是通过这颗木珠,占卜出了这颗珠子的主人,现在就在此地。

占卜的过程同样很轻松,天机也很清晰,这个珠子上并没有被人遮掩天机。

回许是珠子的主人,并不会遮掩天机的术法吧。

而他现在,越发肯定自己手中的珠子,就是一颗念珠。

前后都是衣着褴褛的难民和流浪汉,乞丐,穿着一身干净长衫的束观站在他们中间,难免会招来一些异样的鄙视的目光。

所以束观只好低垂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当前的那双脚往前移动时,他也缓慢地跟着前走。

而听着身边之人的交谈,束观倒是也知道了何以这附近一带,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了。

这些难民,就是两个多月前,旭日国和大华之间那场战役的产物,或者说是那场战役留给申城的后遗症。

那场战役,虽然旭日国军队没有真正攻进申城市区,但是申城的城郊,以及周围的乡镇村庄,却是基本都被战火波及,很多人的家园被战火摧毁,成为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而申城的市政府,至今还没有推出妥善安置这些难民的政策,却又允许这些难民进入申城的繁华市区,所以这些难民只能滞留在了城南之地。

而在苦苦等待了两个月之后,这些住在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难民,随着秋意渐浓,已经越来越难生存了,幸亏从上个月开始,有心相寺的那位高僧大发善心施舍善粥,才让附近的这些难民,至少能够吃上两顿饱饭,勉强可以活下去,就是不知道等寒冬来临,他们又该如何存活了。

听着这些议论,束观随着人流缓缓朝前走去,他脸上原先那种淡淡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变得沉默起来。

而在二十几分钟之后,束观终于随着人流,走进了那条巷子。

然后他抬头望去,也终于看见了那座在这寒意深重的秋日的黄昏,或许是这些难民唯一的温暖之地的小寺庙。

还有那个站在寺庙门前的那个年轻的僧人。

那是一个看去二十五六岁,身材瘦小,容貌普通,神情木讷的年轻僧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双手合什站在寺庙大门处。

在他的身后的殿内,就是佛祖之像。

黄昏的阳光从门外射进,将年轻僧人的影子拖进大殿之内,和佛祖之像重合在了一起,让那尊佛像多了些阴暗之意。

每一个难民来到小庙之前,先是跪下朝着佛像磕一个头,然后起身再对那年轻僧人感激地弯腰行一个礼,接着就去边上的粥棚中领取善粥了。

而那名年轻僧人,同样会对每一个人都合什还礼,口中轻念上一句经文。

束观慢慢地随着人流往那座寺庙靠近着。

这条小巷很长,而每个人都要先对殿内的佛像跪下磕一个头才能去领取善粥,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是缓慢。

知道半个小时之后,当照进这条小巷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之际,束观才终于走到了小庙之前。

他抬头望了一下小庙门口上方的那块匾额,匾额上写着“心相寺”三个大字,只是字迹却说不上有什么法度,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也就比束观写得字工整那么一点。

见到来人迟迟没有磕头行礼,站在门前的年轻僧人不禁抬头望来,看到束观的样子穿着之后,这年轻僧人不禁微微呆了一下。

“这位大师,如果我不想跪下朝佛祖磕头,不知可否领取一份善粥。”

束观如此问了那年轻僧人一句。

“朝佛祖磕头乃是众人自愿之事,小僧从未有此要求,所以才会站在此处,向每一个人还礼。”

“因为心相寺的粥,跟敬不敬佛祖无关。”

“这位施主若是有需要,尽可以去领取一份善粥无妨。”

那年轻僧人木讷的脸上,有着一种平静而认真的表情,对束观如此说道。

束观觉得这位年轻僧人的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平,至少比荆城归元寺那个只会打架的龙树小和尚有水平多了,甚至还隐隐有些真正的佛意。

所以束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看了一眼年轻僧人的胸前,年轻僧人的胸前,挂着一串佛珠。

接着束观对那年轻僧人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跪了,不过我可以送大师一点小礼物,权当这份善粥的香火钱。”

“小僧施粥,不求回报,还要多谢这位施主的厚意。”

那年轻僧人对束观合什为礼。

“大师先看看再说。”

束观说话之间,他朝那名年轻僧人缓缓伸出了手掌,然后摊开,露出了手掌心中的那颗木珠。

和年轻僧人胸前佛珠一模一样的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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