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观连忙问道。
“我是他爷爷荣贤筠。”
这一刻,束观整个人如遭雷击,整个脑子都感觉乱糟糟的。
荣贤筠?
束观自然知道这个名字,那确实是荣苗还有荣耀爷爷的名字,年初一那天荣家举族祭祖的时候,束观在荣家祖祠里见到过。
问题是,这个人影儿居然说它是荣贤筠。
“你说你是荣贤筠?”
终于回过神来的束观,用一种荒谬至极的语气问了一句。
他会问这句话,不是说他相信了人影儿的那句“话”。
只是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已。
然而随着束观的这句话,那人影儿却是似乎激动的身影乱颤,对着束观连连点头。
接着它又开始跑动起来了。
它真的是在“写字”。
而小艺则是在脑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帮束观翻译着。
束观的神情,慢慢地从荒谬,可笑,不信,转为了茫然,讶然,震惊,以及不可置信……
人影儿“写了”很多字,它仿佛不会疲倦一般地奔跑着,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兴奋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太久太久的时间,没有和一个真正的人交谈过了吧。
人影儿“写”的那些字,讲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应该也有些词不达意,可能连它自己都没有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就算在束观这样的修行者眼中看来,这都是一件异常神秘而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如果简单点来形容,也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清楚的。
那就是当初荣贤筠死了之后……如果说这个人影儿真的是荣贤筠的话……他像是睡了一觉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挂在了树上,变成了一片影子。
当然,人影儿写字的时候写了很多当时他的心情,疑惑,悲伤,恐惧,自然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有人能愿意听他“说话”了,这人影儿自然把这么多年压抑难言的话语一股脑地倾吐了出来。
他也跟“说了”,本来他是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至亲之人的,只是在他尝试了一次,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最疼爱的孙女时,他最疼爱的孙女荣苗却直接吓得逃出了屋子。
当束观听到小艺帮着翻译到这里的时候,立刻明白人影儿说的应该就是荣苗第一次见到这人影的那次事情。
而自那次之后,人影儿也明白了没有人会一直等着看他“写字”,他的出现只会吓的他的家人,甚至会把他当成鬼怪。
所以自那之后,人影儿再也没有在荣家人面前出现了,他只是在过年的时候,从地底出来,偷偷地躲在一旁,看看自己的亲人。
那也是他的“过年”。
今年同样是如此,只不过今年他的偷窥,被束观发现了而已,因为怕吓着自己的孙女和束观,人影儿赶紧地躲回了地下。
听到这里之时,束观莫名地有些心酸。
在这一刻,他再也不怀疑这人影儿说的一切了,虽然这一切听去依然是那般地不可思议。
然后束观已经相信了是荣贤筠的人影儿,又讲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那棵异树上挂着的那些人影,我都是遭遇和他一样的“人”。
他们都是和荣贤筠一样,死后重新又苏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自己挂在了这棵异树上。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是在荣氏庄园中死去的。
所以此刻在那棵发光异树上挂着的,有很多是这两百年来在荣氏庄园内死去的荣氏族人。
一时间,听到这里的束观,心中再度升起一缕荒谬之感。
他参加过荣氏家族的祭祖仪式,一大家人聚在庄园内的祖祠中,恭恭敬敬地上香祭拜,祈求着列祖列宗对他们这些子孙后代的护佑。
只是谁又能想得到,他们荣家的列祖列宗,就全部挂在他们脚底下的一颗古怪的大树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全都还活着,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祈求之语。
……或许,荣家这些年的族运一直长盛不衰,出了这庄园的风水之外,还因为他们荣家的列祖列宗,是真的在默默护佑他们的吧。
束观的心中有了这样的明悟。
当然,此刻挂在树上的那些人影,并不都是荣家的祖宗,还有一些是荣家买下这个庄园之前,原先住在这庄园的人。
还有一些则是连这个庄园都没有建成之前,在此地附近死去的人。
据荣贤筠所说,这树上最古老的一个人影,是在四五千年前死去的,至于到底是几千年前,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那时候申城之地甚至还淹没在海水中,而那人是一个渔民,在一次出海捕鱼时遇到狂风不慎落水淹死的。
荣贤筠连跑带走地写了一大堆字,某一刻,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听完了脑中小艺的“翻译”之后,束观的心潮却是久久未能平复。
……也就是说,只要在此处被风水之气笼罩之内死去的人,在死后魂魄既不会消散,也不会去往地府,甚至不会变成鬼魂,而是全部被这棵异树吸了过来,成为了这棵树上的一片“树叶”。
束观转过头,怔怔看向了那棵安静漂浮在河水上的异树。
原先就觉得这棵异树古怪莫名,但是此刻束观才知道自己以前还是小看了这棵异树的神奇玄妙。
这棵树依然如此古怪神奇,那么在河道上游处的那座同样无比神奇的石门之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一股强烈地想要了解真相的渴望,从束观的心底翻涌了出来。
……
束观带着荣耀回到了庄园之内。
他并没有告诉荣耀,当他们上来的时候,那个一副依依惜别般“望”着他们的人影,就是从小和他一起生活的爷爷荣贤筠。
也没有告诉他,那棵树上还挂着他的太爷爷,高爷爷,玄爷爷……
虽然荣耀问过他那些奇怪的影子是什么东西,但束观还是忍着心没有告诉他。
这是束观和荣贤筠商议后的决定。
当然,最初的建议是束观提出来的,因为如果告诉荣家人,他们的列祖列宗,其实都还“活着”,但是却变成了一个个怪异莫名的影子般的生命,被挂在地底深处的一个大树上。
这件事情对于荣家的这些普通凡人来说,恐怕并不会让他们生出喜悦之意,反倒会让他们觉得恐惧,甚至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们更会担心,自己在这个庄园中死后,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一张“树叶”。
而束观此刻也有些纠结,自己当初建议荣端甫一家住回这荣氏庄园来,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建议。
难道自己愿意接受以后自己的岳父,岳母,甚至是荣苗,变成那棵树上的一片“树叶”吗?
就算那样其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复活,束观也觉得接受不了。
看来只能在岳父岳母大限将至之时,自己让他们离开这庄园了。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清楚那棵异树的秘密,看看有没有彻底解决这棵异树吸人亡魂的办法。
虽然现在自己毫无头绪,但幸好荣端甫和张若兰都正值壮年,离大限之日还很遥远。
再加上有自己在,要让岳父岳母再健康地活上个七八十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去解决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束观才终于稍稍放宽了些心情。
而当然他和荣耀回到庄园时,已经是第二日的近午时分。
他们刚回到庄园,荣端甫就急匆匆地找来了。
“早上收到了你姑父拍来的加急电报,说他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想要请你去金陵帮一下他。”
荣端甫神情严肃地对束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