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虎头寨有消息传出来,说徐武江曾带人投靠过去,但这种消息只在暗地流传,没有谁会将这消息摆到台面上来说——毕竟谁都不会承认有这样的消息来源。
徐怀对当下这种状况也有预料。
邓珪在给陈桐互有往来的秘信里就表露了心迹。
邓珪安排徐武江等人去送死,就是等着被调离淮源,由蔡铤随便派嫡系过来接任巡检使,到时候王禀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徐武江等人从青溪寨不见了,不管是投匪,还是被虎头寨贼寨歼灭,又或者就是在深山老林藏匿起来,对邓珪来说,其实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邓珪现在就等着走人,还需要节外生什么枝?
而对知州陈实、知县程伦英,即便没有跟刺客直接勾结,这时候很显然也不会轻易卷入这漩涡里来的。
此时的平静是不难想象的,但在平静下面到底酝酿着怎样的风暴,徐怀却也是猜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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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的一天,徐怀坐在狮驼岭东坡的一座断崖之上,眼前是狮驼岭东坡与玉皇岭西坡夹峡形成的一座宽广山峪。
这一片山峪占地极广,南北长约七里有余,东西宽近三里。
山峪夹于两山之间,边缘地形陡峭,雨水降下便往北面的青柳溪、白涧河直接泄
去,形不成稳定的溪流。
山谷里多乱石,难以开垦;而夏季还时有山洪暴发,目视所及,有一道道被山洪冲成的石沟子像叶脉分布于谷中。
这样的自然条件,除了杂树灌木丛生,偶尔狍鹿闯入外,却无人家居住。
徐怀这几天脑海里时常闪过一些与山谷地形相关的画面,叫他禁不住琢磨起来。
“你在想什么?”柳琼儿见徐武良、徐武坤站在一旁说话,徐怀却日常坐崖头犯愣,坐过来问道。
“苏老常他们现在带着人在山里修陂塘以蓄雨水,我就想啊,这山谷也可以修陂塘的,蓄足雨水,下方三四千亩的谷地就可以一点点改良、进行耕种。”徐怀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这山谷里要建陡塘,怕得上千亩了,你要在下建多高的拦水堤坝才能蓄住水,而这拦水坝又得建多结实,下方谷地里才敢住人?你在这桐柏山里生长十数年,夏季山洪爆发有多凶猛,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你以前傻,你现在还傻啊?”柳琼儿现在是诸武卒家小最大的“债主”,她留在玉皇岭不用跟着劳作,每日就是在葛氏、小环的陪同下,到处溜达。
苏荻这些天劳累憔悴不少,柳琼儿游山玩水,还像花儿一样娇媚。
柳琼儿在悦红楼见多识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闲来也喜欢读杂书,修陂造塘之事,她自以为比村寨匠户还是要略懂一些,也时帮苏荻、苏老常、徐灌山他们出些主意。
她得保证放出去的“债”,将来有一天能收回来,不像徐怀这些天闲着不去理会这些杂务。
当然了,徐武江虽然采纳她的建议,暗中拿王禀东山再起之事给诸武卒鼓劲,但徐武江甚至都不派人潜往淮源镇打探消息,更不要说去联系王禀。
这叫柳琼儿怀疑徐武江纯粹拿这个说法吊住众人的心气,事实上并不关心王禀的生死。
说白了,柳琼儿怀疑徐武江也是在等王禀死后刺客撤走,桐柏山的形势变得简单一些,再思谋其他。
在一定程度上,徐武江的做法,跟徐武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不是柳琼儿想看到的。
不过,徐怀大半个月,除了习武,便是与徐武良、徐武坤巡视山林,防范有人渗透过来窥探,也没有其他表示。
柳琼儿不清楚徐怀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难免会憋气。
这会儿听徐怀异想天开,竟然要在两山之间修造陂塘,完全不考虑现实的难度,忍不住就要讥笑他几句。
“我是傻吗?”
徐怀笑了笑,拿起一块褚红赤丹石,将这几日脑海里闪现过的那些画面,简易的在白底崖头画起来,跟柳琼儿说道,
“倘若想着修造一条百余丈长、数丈高的大坝,将雨水都拦在山里,无疑是痴心作梦。即便不惜一切代价造成,每遇山洪爆发,下游也会极其凶险,大坝随时会有垮塌的危险,谁敢将房子建在坝下,开垦田地?不过,我们要是顺着地势,修一道道浅坝,顺着地势分级将雨水蓄住呢?你看看,每一道水坝都不用太高,三五尺足矣,即便山里有倾盆大雨,雨水溢坝即泄,非但不会对下游造成威胁,实际上还大大削弱了夏季山洪,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柳琼儿愣怔在那里,欲问徐怀怎么想到这些,但想到他常说“生而知之”那些怪话,便憋住不问,不给他炫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