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德陷入沉思,市舶司这个衙门是接待朝贡为主,朝贡贸易只是一个辅助业务,而且到现在,朝贡贸易已经完全停止了。
那现在朝堂上争论的桑稻之争又是怎么会事儿?
还有那天温应禄直言通过市舶司赚钱,既然都停了,难道......
魏广德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朝廷,或者内廷又悄悄把朝贡贸易搞起来了,只是没有明着说解除之前的禁令。
想到这种可能,魏广德又寻思这么做的原因。
好吧,其实理由还是很多的。
现在江南倭乱闹得很厉害,而倭乱起于市舶,似乎成为现在朝堂共识,至少就算不这么认为的官员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发言。
所以,恢复市舶司贸易的功能,就只能悄悄做而不能大张旗鼓的做下去。
至于恢复市舶的理由,好吧,魏广德都不用猜也能知道,肯定是内廷也为嘉靖皇帝修炼的巨大耗费拖垮了,只能想办法捞钱。
内廷能够捞钱的法子不多,而且大多都在文官眼皮子底下,稍有过火可能就会遭到弹劾。
嘉靖皇帝对内廷太监很严厉,这个京城老百姓都这么说,魏广德自然也听到过这个说法。
既不触动文官集团的利益,又能捞银子的办法,似乎也只有那个近乎垄断的对外贸易可以达到了。
就算太监们不参与市舶司进行对外贸易,那些沿海的官绅家族也会进行走私,从中赚一笔银子。
对于在朝堂上的大臣来说,或许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海贸的巨大价值,所以只要不是明抢官绅家族,只是偷偷和夷人做生意,倒是没有触犯到他们的底限,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监主导的市舶贸易也许获利惊人,现在的文官集团也发现了市舶司的巨大利益,他们想要从内廷手上分一杯羹?
所以,开始想要把市舶司的生意拿上台面来说?
翻完近些年朝廷对市舶司的条陈和旨意,魏广德得出一个结论,朝廷一直有意无意在弱化市舶司的存在。
但是现在朝廷却公然讨论增加丝绸、瓷器等产品的贸易赚钱,显然不合情理。
如果以上推测属实的话,那么这个会损害内廷利益的事儿为什么会被摆到台面上?
魏广德还是觉得不合情理,除非就是内廷意识到蛋糕太大,自己吃不下,需要外廷协助分担?
不过魏广德随即否认了这种可能,谁会嫌钱多?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会让他们赚钱,那就是有人要阻止他们的贸易行为。
市舶司进行的生意,本质上会损害沿海走私商人的利益,他们在朝中的人肯定会设法阻挠,然后内廷选择干脆和外廷的掌权势力合作碾压他们?
魏广德拍着脑袋想出一个自以为能解释的通的理由来,其实只要确定官方是否有人参与到了贸易中,就可以得出上述猜测对还是不对来。
不过,对于魏广德这样的新兵蛋子来说,他能找谁问?
谁又会搭理他?
明面上都没有海外贸易了,那怎么朝堂上还可以进行大肆讨论,真是见了鬼了。
在翰林院呆到下值,今天没人组织酒局,魏广德早早的就坐车回九江会馆。
“昨晚和你说的那事儿你去没有?”
马车上,魏广德开口问张吉今天白天有没有再去和那房主谈价钱。
“少爷,我去过了,那家还是不愿意降价,要就只能给一千五百两银子了。”
张吉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表情。”
看到张吉这幅表情,魏广德就觉得好笑,“不降价就不降价,少爷又不是没钱,明天你去和牙行的人说,房子我要了,定时间把契约签了,让牙行的人尽快给我去官府报备。”
魏广德摇摇头笑道。
“真要买?”
张吉还想阻止,虽然自家少爷有钱,可真没必要在这上面砸这么多钱,几百两银子的大院子内城里也有,只是稍微远了一点。
“别说了,那院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劳堪不是说了吗?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人家也不是漫天要价。”
魏广德不想让张吉说下去了,他决心以下,就不容张吉在出言阻止。
马车回到九江会馆,魏广德刚进大堂,就有掌柜的过来笑道:“魏大人,汇通商行林茂林二爷过来求见,说带了令尊的书信。”
“嗯?”
魏广德一愣,随即想到这信可能是家里得知自己殿试成绩后发出来的,自己寄出去的信,这会儿到没到九江都还说不清楚。
向掌柜道了句谢,就跟着他去了旁边一张桌子,林茂这会儿正等在那里,看到魏广德进来立即起身拱手行礼。
林茂,魏广德认识,他是林家老二,长期坐镇京城这边,当初魏广德会试和殿试后,汇通商行可送了他上百两银子的礼物。
“林老爷,请不要客气,坐,你帮我捎来家书,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魏广德看到林茂起身立即说话道。
“不敢当谢字,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这话,林茂待魏广德坐下后,这才坐下,不过看了看大堂里人来人往的,脸上带出一点犹豫之色。
“有什么不方便吗?”
魏广德心里奇怪,小声问道。
“也不是,还请魏大人找个安静的地方最好。”
说这话,林茂就从怀中摸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了魏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