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亲裕王府而疏远景王府,自然也只能是祖制说事儿,反正就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已经确定下的立场。
宴席散后,魏广德醉醺醺回到家里,张吉送来醒酒汤后还顺带递上一封家书。
“九江来的?”
魏广德有点奇怪,接过信封拆开,抽出信纸就看了起来,没一会儿脸上表情就精彩起来了。
“腊月十二,算算时间还有三个多月。”
魏广德看完信后,咂咂嘴,把信纸折好重新放入信封中。
这事儿,还得写奏疏上奏到嘉靖皇帝那里,挺麻烦的,和后市比起来确实牵扯太大了。
想想一个从六品官员请事假,就要给皇帝上奏疏,天下官员有多少,皇帝看得过来吗?
明朝官员的假期主要有例假、赐假、病假和事假。
前三类假期都好理解,例假就是朝廷定下的休沐日,赐假就看皇帝心情了,当然也有特殊事由带来的朝假,至于病假就不说了,都病倒了自然没法干活。
至于事假,各种需要耽搁时间的事儿都算在其中,但是主要还是婚丧嫁娶一类的,朝廷也是有规制的。
不过现在魏广德发愁的是,自己要回老家娶亲了,这个事儿还要写成奏疏报到嘉靖皇帝那里御批,想想就觉得别扭。
是的,家里这次来的家书,没其他的事儿,唯一交代的就是腊月十二魏广德要去南京迎亲,然后带着新娘子回九江完婚。
这完婚的事假,按制剔除来回路程上消耗的时间,可以在家呆的时间满打满算就是两个月。
魏广德又默算了行程,十月离京南返,应该可以赶上运河封冻停航前最后一趟客船南下返家。
要不要路过南京的时候和徐邦瑞先见一面,至于先见一见徐江兰,魏广德是不敢去想的。
这年头礼制被看的很重,除了特殊情况能够偶遇外,夫妻双方是不能提前见面的,古代的相亲其实都是偷偷摸摸的偷看,可不像现在确定下时间和地点,双方就凑到一块见上一面吃顿饭要电话号码。
算了,这会儿酒意上头,魏广德也不去想这事儿,先睡一觉再说,有的是时间纠结这奏疏怎么写。
第二日,内阁拟旨后送司礼监批红,在一大早就送到六科,对于朝廷大员的人事变动,又是经过部推,六科自然不会有丝毫阻拦的就通过,盖上打印,下发旨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此一场围绕工部的大戏就此结束的时候,一场更大的风波却是悄然来袭。
魏广德接到陈矩的消息还是略微慢了一步,在嘉靖皇帝选择要发落赵文华之前,知道此事的除了经手人陆炳,就只有一直呆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黄锦,即便是御前太监陈矩也是在陆炳奉上赵文华贪赃枉法证据的时候才知道此事。
抽空,忙不迭安排自己的干儿子给魏广德送去消息。
听到锦衣卫已经把赵文华犯罪证据送交御前,魏广德眨眨眼,让张吉给了小内侍打赏离开后才咂咂嘴。
自己和赵文华并没有恩怨,赵文华贪功也没有贪到自家头上,还是算了吧。
不管怎么说,赵文华都是严嵩的干儿子,这个时候自己冒出来也去奏赵文华一本,也不知道严嵩严世番父子会怎么想,虽然貌似他们两家的关系已经破裂。
魏广德不打算掺和,可是满朝文武想要掺和进去的却是大有人在。
几乎在消息传到外廷开始,通政使司就忙活起来,都察院御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消息传出的时候,也顺带说了锦衣卫已经搜集了不少赵文华的罪证,他们御史告状就更不需要证据了。
放以前他们还要考虑下,现在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份份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入宫中,仅仅两天时间就已经堆满了嘉靖皇帝的御书桉。
“不要读了,以后这样的东西都丢一边去,别送过来了。”
嘉靖皇帝看着堆满御桉的奏章,非常不耐烦的说道。
“是,陛下。”
高忠急忙示意身后两个小内侍把御书桉上的奏章都收走,陛下很不高兴了。
想想也是,这么多人知道赵文华的那些勾当,可之前也没人上奏,这个时候到是上赶着来了。
“把上弹劾奏章的人都给朕记下来,我要看名单。”
看着两个小内侍手忙脚乱的收拾奏章,嘉靖皇帝没好气的吩咐一声,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己老是在生气,似乎功力也有倒退的迹象,不由更加恼怒起来。
“传旨内阁拟招,罢去赵文华一切官职。”
之前的旨意并没有罢官,只是让赵文华回乡养病,虽然交出了工部尚书大印,可他依旧还是有品级的官员,但是这道旨意一出,赵文华就不再有官职了,充其量只是有官身的白身官员而已。
当然,这样的赵文华还是有翻身之日的,只要朝廷重新启用他。
自然,这是不能让那些参与弹劾赵文华的官员们满意的,在清流们举朝相贺,高呼人心大快的时候,依旧有不少官员在上疏弹劾魏广德贪墨,特别是一份奏疏中说赵文华今日修建豪宅的材料大多是贪墨的新建西苑丹房的材料。
高忠看到这份奏疏就有点坐蜡了,该不该给嘉靖皇帝看呢?
皇帝已经发话了,不看这些东西,烦。
可是这份奏疏所说的,却又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若真是赵文华贪墨宫中的材料给自家修宅子,这罪可就有点大了。
高忠带着奏疏找到黄锦,黄锦看了也是皱眉,这奏章送上去,赵文华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几乎就是要赵文华老命了这是。
皇帝心情不好,送还是不送?
纠结片刻后,奏章还是被递到了嘉靖皇帝的御桉上。
从卸职到罢职,此时的赵文华正在府里收拾细软金银准备回乡养病,先避避最近的风头,来日再找机会孝敬干娘欧阳氏,寻求干爹帮助东山再起。
朝中御史、给事中打断弹劾他贪赃枉法的事儿,赵文华自然知道,可是这时候却没法做什么。
严家并没有出手保自己,那只能先夹着尾巴逃离京城再说。
到此时,赵文华才深刻体会到当初下的臭棋,似乎是把干爹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