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德身侧,不少都是他熟悉的同僚和同年,大朝会结束后,自然就一起往外走,要先找地方喝酒暖暖身子,现在又是放假时,假期里做什么,皇帝也管不着。
一群人缓缓往外走时,路过右顺门,就看见一个青袍官员正在和守门的内侍争执着什么。
魏广德认识那人,是六科的,可能是打算去六科值房吧。
魏广德对他在年假里还要往值房跑不感兴趣,只是和旁人说笑着往外走,不过走近后,那边的对话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聂大人,你就再等等吧,娘娘们还要从西华门去西苑,再等等,等那边仪仗过去了我就放你进去。”
那内侍拦着就是不让那人进去,不过魏广德也听出来了,应该是嘉靖皇帝的后宫赶早去给皇帝请安,所以暂时封了右顺门。
魏广德也不以为意,和同僚出了紫禁城就沿着长安街找了出酒楼,此时天光方亮。
依照着这些年的传统,长安街附近的酒楼初一就选择开门营业,因为他们的第一批客人就是刚从宫里完成大朝会礼仪的官员。
如果是其他皇帝的大朝会当然没他们什么事儿,感谢嘉靖皇帝让这帮官员早早的就来用餐。
魏广德刚走在酒楼门前,就听到里面先行而入的人已经高声喊着让店家弄点热食上来。
昨儿除夕下了一天的雪,今早雪倒是停了,可感觉更冷。
不过店家自然也是早有准备,等魏广德进去的时候,不仅火盆已经烧得旺旺的,热气腾腾的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国珍前两天就在这里定下了雅间,呵呵......”
身后的劳堪笑道。
“我还真忘了这茬。”
魏广德一听就乐了,想想也是,这一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第一年在京城做官的时候,一大早出了皇宫都不知道去哪儿,看着沿街一些酒楼开着,可是过去才知道,客满,都已经被人提前订下了。
在魏广德和其他人在酒楼吃着美食喝着热酒的时候,西苑永寿宫里也是热闹异常,多出许多的宫女和内侍。
平常,永寿宫里人并不多,嘉靖皇帝要在这里修炼,自然是喜静不喜闹。
不过今日不同,正旦,后宫沉贵妃和卢靖妃带着十几个后妃前来这里给嘉靖皇帝拜年请安。
自方皇后之后,嘉靖皇帝就没有再立皇后,后宫大权自然全部落在唯一的皇贵妃沉氏手里,而卢靖妃既得嘉靖皇帝宠爱,又因抚有一子,也就是景王,地位在宫里也是不低,身份超过了其他的皇妃而仅次于沉贵妃。
当然,在景王就藩之事被提上议事日程以后,卢靖妃太后梦算是结束了,宫里的地位也开始下滑,当初她可是敢直接挑战沉贵妃的后宫之人。
毕竟,连不少文官都看不清楚嘉靖皇帝的真实想法,一些人还真以为因为卢靖妃的受宠,嘉靖皇帝可能会选择把帝位传给景王,对其他后宫之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不过这时候的永寿宫大殿里,先前还喜庆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先前沉贵妃带着其他后妃向嘉靖皇帝行礼请安后,嘉靖皇帝自然还是很高兴,没有按往年惯例给予赏赐,而是给出丰厚许多的财物进行了赏赐。
沉贵妃是嘉靖十年三月册为僖嫔,因为聪明谨慎得到赏识。
嘉靖十三年,皇后张氏被废,方氏因“端慎不怠,甚称帝意”,被册立为皇后,同时还册封沉僖嫔为辰妃,阎丽嫔为丽妃。
嘉靖十五年,沉辰妃晋封贵妃,而到了嘉靖十九年,与太子母王贵妃同日晋升皇贵妃。
她能如此一步一步成为皇贵妃,为人自然是不凡,知道嘉靖皇帝好修道,平日无事是绝对不会打搅分毫。
可一旦皇帝传召或者节气之时,她也会把该做好的事都做好。
不过做为贵妃,沉氏命运也不好,她一生无出,嘉靖二十六年曹端妃被处死后,沉氏抚养曹端妃的第二个女儿宁安公主朱禄媜,嘉靖三十五年宁安公主下嫁,入谒沉氏礼数与生母相同,算有了一个养女。
在率后宫妃嫔请安后,沉贵妃就说了许多喜庆话,自然是希望把嘉靖皇帝说高兴了,大过年的,自然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本来应该是正主,最能讨皇帝欢心的应该是裕王和景王,可这两位皇子却只能在永寿宫门外跪安后就要离开。
但是现在,以能说会道着称的沉贵妃也只能退到一侧,大气都不敢出,其他的妃嫔也都如惊弓之鸟般避在两侧,只留下跪在中间的卢靖妃。
“藩王封地乃是国政,什么时候轮到后宫干涉了?”
嘉靖皇帝坐在上首,看着卢靖妃一字一句说道。
“陛下,妾只是希望圳儿能离我近一些,请陛下恩准。”
卢靖妃此时双目泛红,说话间已经匍匐于地。
或许她也发现自己今日自己做错了,至少场合不对,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尽量希望用亲情能够让嘉靖皇帝消气。
“朕给景王找的封国自然不会差,王府修建已近尾声,这些都由朝廷来操持,国家大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他朱载圳有不满可以上奏。”
嘉靖皇帝丝毫没有被卢靖妃的表演影响,依旧是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先前,在沉贵妃说话后,卢靖妃也上来说了几句,只是很快就把话题扯到景王封国上。
湖广德安府,远在千里之外,卢靖妃自然不愿意把唯一的儿子送到那里去,想要把景王的封国换到北直隶,或者山东也行。
只不过,看似仅仅是想要让儿子离自己近一点的想法,却真真的触碰到了明朝后宫的一条铁律,那就是“后宫不得干政”。
据说,这话最早是明太祖朱元章说给马皇后听的,之后也成为明朝后宫的铁律。
或许是嘉靖皇帝过往对卢靖妃太好了点,所以她才敢壮着胆子和嘉靖皇帝说起此事,但是在看到皇帝发火以后,她就不敢再多言了。
“你给他带话,有什么想法,自己上奏疏陈情,不要搞那些小动作。”
嘉靖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女人,以前看着挺精明的,可却在这个时候犯下这样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