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不过也是为了朝局考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平稳的朝廷,一直等到那一天。”
魏广德答道,“如果内阁两位阁臣相互攻讦,势必造成朝野动荡,这对裕王不利。”
李芳闻言,默默点点头,随后先是向魏广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走到门口,把屋子周围的小太监、内侍都赶得远远的,这才回屋。
“善贷,这事儿我之前只告诉了殿下,殿下的意思是咱们别插手。”
李芳先是给魏广德提个醒,表示裕王府不便插手两位阁老之间的斗争。
魏广德当然懂这个道理,自是点头应是。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巡按浙江御史黄廷聘搜集到徐家子弟徐瑶等借势荫官,横行乡里,在苏松占夺土地二十万余亩的证据。
徐阁老担心,所以急急忙忙在南京里里外外换人,想要在事发前压下此事。
至于黄廷聘是谁的人,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李芳小声说道。
“徐家有二十万多亩田地?”
魏广德有些咋舌问道。
李芳点点头,“要不是依善贷之言,在那边布置了眼线,我都没想到徐阁老家底如此殷实。”
魏广德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若如此,徐阁老也该和严阁老好好说说,如何压下此事。
而且此事若不是出自你之口,我都还无从得知,可见消息还很隐秘。”
“谁说不是呢,想当初严讷还得了徐阁老的举荐,才有机会从翰林院里脱颖而出,被皇爷叫进西苑撰写青词,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
李芳也是说道,“可能上次那事儿,徐阁老和严阁老之间心生间隙,严阁老生出了对首辅之位的觊觎,而徐阁老自然要严防死守。”
“把柄捏在严阁老手里,怕是也在等机会,想要在陛下当面弹劾此事。”
魏广德想想就明白了,为什么手里捏着如此利器却不发难。
说起徐家的田地确实挺骇人的,可若是正常买卖而来,就算是皇帝也没话说什么,只是可能吗?
徐阶就算再有钱,几万亩低顶破天了,二十几万亩,以苏松的地价,那可是要百万两银子的耗费。
魏广德都不用问就知道,其中怕是投献就有相当一部分,另外的田地怕也不怎么光彩,否则哪有什么把柄怕被黄廷聘抓到。
魏广德甚至都怀疑,这些田地里是否就有严家的地。
不过,如果只是敷衍了事的核查,其实对徐家一点影响也没有。
徐家敢收下这些田地,该做的遮掩肯定都做了,就算知道也不是那么好查的。
严讷应该是在等一个嘉靖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上奏此事,以此放大此事的影响。
可以想象,徐家有二十余万亩田地的消息放出,绝对可以炸翻整个朝野。
如果是大明朝某位亲王府或者郡王府传出这个数字,朝臣们兴许还能比较平静的接受,可当朝首辅家的地。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是几千亩地顶天了,忽然发觉你作为首辅有这么多田地。
“殿下说的是对的,这事儿还真不好掺和。”
良久,魏广德点点头说道。
“当时我把消息告诉殿下,殿下都惊讶的久久坐不住,让我再派人详查此事,啧啧,咱大明朝,也只有亲王府怕才有这么多田地了。”
魏广德知道李芳话里的意思,很多亲王府拥有的土地是更多,但苏松府那里的良田啊,可不是亲王府封赐的那些山陵水塘可比的。
但就徐家田地的质量和数量,一般的王府还真未必能比得过。
“昨日,徐阁老还上了一本,奏请改提督操江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本固为左佥都御史,掌南京都察院事。
还升迁抚治南直隶右佥都御史康郎为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
李芳又小声对魏广德说道。
“康郎是严阁老的人?”
魏广德低声问道。
李芳点点头,“他这是要把南京的有司都控制在手里的意思,不过都是本地升迁,而且这些官员大多也是到了该动的时候,问起吏部,那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徐阁老的提议。”
“徐阁老在内阁十余年了,也是根深蒂固。”
魏广德感叹一句,说到这里就看了眼李芳。
李芳只是微微点头,却是没说什么。
其实,就李芳那个眼神,魏广德就知道,别看之前徐阶对裕王府如何,可裕王登基后,一旦皇位稳固下来,徐阶致仕就会马上提上日程。
裕王不会容忍徐阶继续呆在首辅之位上,影响力太大了。
“时间不早,我也要去校录馆。”
魏广德知道了答桉,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裕王府的意思,不过转身之后又快速转回,对李芳说道:“此事王府不宜介入,可貌似也可以捞些好处,布局吏部。”
“如何布局?”
李芳闻言问道。
“逸甫为礼部右侍郎,可考虑让他入吏部历练。
看看徐阁老口袋里有多少人,几个调整就把南京刑部和户部控制在手中,这些都是奔着查核土地去的。
若是陛下准了王本固的升迁,拿下南京都察院,就算严讷上奏此事,朝廷派出的钦差应该都是任由徐阁老安排了。”
魏广德叹口气说道。
“让陈以勤去吏部,等殿下起来我和他说说此事,不过真要如此,一切都还要着落在高尚书那里。”
李芳低声道。
高拱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裕王府里的人,除了陈以勤态度还不甚明确外,其他诸如魏广德、张居正、李芳、殷士谵这些人,对他都颇有怨言。
不过高拱这人就是自负,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等魏广德回到校录馆以后,没等来宫里关于徐阶奏疏的消息,倒是张吉在校录馆外拦住了他的马车。
“老爷,刚刚得到消息,今日浙江巡抚刘畿上奏,说三十九年,凤阳巡抚唐顺奏请恢复三处市舶后,舶税少,又有近海奸民侵利启衅,故请议裁革事。”
“刘畿要关闭宁波市舶司?就因为舶税少?”
魏广德闻言惊讶道。
几年前,唐顺请恢复市舶,以便朝廷和藩国之间往来,没想到才五年,又有人提议裁革。
“唐巡抚在奏章里说浙江沿海港口多而兵船少,最难关防,所以请求裁革。”
张吉说道。
“知道了。”
魏广德只是摇摇头,感叹大明朝对海贸,阻力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