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最初,一切其实都很顺利,一边忙活大行皇帝葬仪,一边还处理前朝建言诸臣赠恤,算是收拢了一波人心。
只是葬仪之后似乎就开始诸事不顺,高拱离职,边防失守,一桩桩、一件件让隆庆皇帝忧心的事儿接二连三发生。
新的一年,隆庆皇帝自然希望万事如意,不再有那么多波折。
不过在御座上,他不经意看向徐阶的眼神,还是被陈以勤、魏广德等人注意到了。
他们私下里一些小动作,可都是在隆庆皇帝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针对的自然是当今朝堂上话语权最重的那位。
出宫路上,陈以勤、殷士谵和魏广德三个人不约而同凑到一块,边走边说起今天正旦大朝会上隆庆皇帝看向徐阶那道眼神。
“逸甫兄,过两日陛下召见的时候,请你无论如何要提醒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魏广德低声对陈以勤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
陈以勤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低声答道。
“陛下看徐阶那道目光,注意到的人不会少,只不过能不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就不好说了。”
殷士谵滴咕道。
“所以我在内阁里,还得配合徐阁老才行,免得事不成,外面就风言风语。”
陈以勤叹口气说道。
“很难,徐阁老不傻,去年我只是调动科道的人就被他觉察到,这次京察要调动那么多人,他不会没有所觉。”
魏广德低声道。
“杨尚书那边怎么说?”
陈以勤忽然问道。
“草拟的初稿我交给杨尚书,他当时脸上没什么变化。”
殷士谵答道,现在他在吏部,京察是他在负责。
“王廷那边倒是不担心,主要就是吏部,有时候感觉他和徐阶是一伙儿的,有时候又感觉不是,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陈以勤皱皱眉,说道。
“以我之见,杨尚书和徐阁老只是合作关系,相互之间也就是有一些默契,应该不是一党之人。”
魏广德低声道。
杨博要是那么容易就选择投靠谁,他现在也不可能继续留任在尚书位上。
嘉靖皇帝用他,先是因为他不附严党,后则是也不附徐党。
现在的杨博在朝堂上也是德高望重,话语权其实丝毫不比徐阶。
只是可惜,他终究不是翰林出身,虽然已经官至吏部尚书,可依旧无缘入阁。
虽然大明朝从来没有明文规定,可潜规则也是规则。
最关键的还是,隆庆皇帝不是嘉靖皇帝,嘉靖皇帝有时候做事可以打破规则,比如当年执意提拔张璁入阁,不是翰林出身也没关系,调他去掌翰林院事,强行混了个翰林身份。
隆庆皇帝可没有这样的魄力,会选择和朝臣对着干。
何况,杨博虽然一直和裕王府亲近,却从没有公开站队,这点连徐阶都比不过。
隆庆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他打破规则?
或许,就如朝堂中的传闻,嘉靖后期皇帝或许真有让胡宗宪入阁的想法,用外官牵制京官,即便他身份根本不够资格入值内阁。
要知道,那时候知道嘉靖皇帝有意许胡宗宪入阁的时候,朝中大臣那是心神俱颤。
因为这样的做法,嘉靖皇帝是有前科的。
而到了隆庆皇帝这里,就连他们三个人也不会相信,皇帝会让杨博入阁,因为不合规矩。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三个人这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往宫门处走着。
对于杨博,陈以勤和殷士谵都拿捏不准,可也不敢想魏广德这样给出确定的答桉。
终于,即将走出皇宫的时候,魏广德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逸甫兄,黄公公那事儿,陛下之前和你说过吗?”
闻言,陈以勤侧头看了眼魏广德,随即摇摇头,低声道:“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此事。”
“陛下的旨意虽只是行在大内,可黄公公当初毕竟对裕袛多有照拂,这才刚走没多久,就把先帝和当今的荫赐全部革除,多少显得陛下有些......”
魏广德只是小声说道,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把“不近人情”几个字说出口。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黄公公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会让陛下发出革荫的旨意。”
就在几天前,魏广德忽然听到宫里传出消息,隆庆皇帝不知何故,忽然革除了黄锦的一切荫赐。
在嘉靖年间,黄锦之弟黄锈已被荫为锦衣卫正千户,后升至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加特进。
嘉靖皇帝去世,是黄锦与大学士徐阶等到裕邸,迎裕王朱载垕入嗣帝位,因此又荫黄锦侄一人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世袭。
可是在黄锦刚死没俩月,隆庆皇帝忽然就收回了全部赏赐,又革去这些人的官职。
虽然是中旨,可消息早就传到外朝,现在看起来,个中缘由连陈以勤也不知道,那就由不得魏广德不多想。
“善贷也不知道?”
殷士谵忽然看着魏广德问道。
魏广德苦笑,摇摇头,他要知道内情,今日也不会问陈以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