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那里.....”
“都有人去,陛下也要权衡。”
陈矩截住魏广德的话说道。
“这次徐阁老是以年事已高为理由乞休,不似违心之言,主要还是识大体,知道留下无益,陛下若不想治罪,大可让他离开。”
“现在离开,对朝局可会有不利影响?”
这应该是隆庆皇帝最关心的,毕竟徐阶经历过嘉靖朝,对处理朝政那是纯熟无比。
虽然恨不得他早些离开,免得碍眼,可隆庆皇帝也不得不考虑,若徐阶离京,朝政会不会因此被耽搁,出乱子。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对自己一贯的看法,不是英明的神主,那就需要名臣辅左。
他最放心的高拱不在,现在徐阶要走,他对朝政难免心生担忧之情。
魏广德轻笑着摇摇头,“大可不必担心,内阁走了徐阁老,还有李阁老和陈阁老,张叔大能力也是可以的,对朝局影响不会很大。”
魏广德对此信心十足,虽然历史上李春芳和陈以勤不知什么原因,都名声不显,可张居正的名字却是实打实的。
只不过魏广德知道,要是他这个时候吹张居正有经天纬地之才,陈矩录音回去一说,隆庆皇帝肯定就不敢放徐阶走了,因为没法让人相信。
下面人吹嘘的越厉害,精明的上位者其实就越不敢相信。
“嗯,我想着也是。”
陈矩这时候却是说道。
不管怎么说,陈矩也是内书堂出来的,又在皇帝身边服侍许久,其实对处理朝政这一块也见的多了。
大明朝的朝政,说白了就那些,有先例的抄处理办法,没有先例的召集九卿商量着来。
正如后世所说,此时的大明朝就仿佛一个步入晚年的垂垂老者。
没人去考虑继往开来,鼎新革故,因为这么做是有风险的。
即便抄以前的先例,就算最后执行后发现效果不好,也没有什么责任,最多改了就好。
大明朝有足够的底蕴试错,不管怎么说,立朝也二百载了,天下已然归心。
至于穿越者为什么不敢大刀阔斧提出改革,呵呵.....那是要命的活计。
历史上那些搞改革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别说穿成普通人,就算穿成皇帝,敢大手笔改革,动了权贵利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想景泰末年,英宗复辟就知道,失去权贵支持,难保不能发生第二次“夺门之变”。
魏广德也希望大明有变化,可也只能是潜移默化,能改就改,影响大到对自己有威胁,那就让张居正去冲前面吧。
依稀记得张居正其实是改革成功了的,只是最后没能保持下来,改革成果化为乌有。
陈矩离开后,魏广德一个人在雅间里坐了许久,这才缓缓起身,离开了这处茶楼返回礼部衙门。
晚些时候,芦布传来最新消息,隆庆皇帝同意了徐阶乞休,特命驰驿遣行人护送以归,有司岁给人夫八名,月给廪米六石。
除此外,还御笔亲书敕谕,卿自弱冠及第,耳笔词林,博学宏才,蔚有令望。既服官中外劳绩甚多,乃受先帝卷知擢居纶阁,平章大政......
“听说陛下旨意发下后,李阁老等几位阁老都进宫求见,应该是要劝陛下收回成命。”
芦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偷偷盯着魏广德脸上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松了口气。
魏广德脸上表情如旧,看不出喜怒,这样他回去也好说了。
散衙后,魏广德先回府,晚些时候才出门去了陈以勤家中了解情况。
“都是规矩,一般都会这样,请陛下三思,毕竟徐阁老在阁多年,谙达政体,不过陛下也说了,徐阁老年事已高,又再三请求,故才答应其乞休,故宴劳锡,予之隆一如杨廷和故事称优隆云。”
陈以勤简单把他们在乾清宫里和隆庆皇帝的对话说了下,皇帝当然不能说顺了心意,而是按照徐阶的理由来说。
而且,隆庆皇帝虽然不喜徐阶,可对其的赐予确实很重,比当初嘉靖皇帝欢送杨廷和离京还要优握。
而此时,张居正也刚从徐阶府上回来,今日徐阶府上来的人真不少,虽然知道他要离开,可许多人还有诸多问题需要求教。
这些人来去匆匆,张居正只能一直待在徐阶身旁,到这个时候也是累得不行。
不过回府后他却没有休息,而是径直来到自己书房里拿出一份还未书写完成的奏疏铺到书桉上。
之前,徐阶所拟的几条建议,他仔细研究过,大抵不会动,但是他并不会照抄徐阶的文章,而是在考虑增加自己的东西。
实际上,他和徐阶在执政方面还是有分歧的,只不过他大部分时候都很巧妙的隐藏起来。
最起码,他知道当今大明的实际情况,和明初时相较早已是今非昔比,若继续按照徐阶等人那套,沿用国朝以前的先例治国,国家不仅不会有起色,还会逐渐败亡。
即便如同高拱所说,整肃吏治,可终究只能缓解败亡的速度,但却无法根除积弊,因为二百年发展,大明早已物是人非。
相对于整肃吏治,张居正更倾向于提升官员处理本职工作的能力。
须知,明初太祖在时,镇压贪官污吏何等严苛,可官员们依旧前仆后继,可见黄白之物对人的吸引力之大。
与其一茬又一茬的换贪官上位,还不如默认其在一定范围内的行为,而提升其工作能力。
贪官不可怕,只要你干实事。
可怕的是人既贪又坏,尸位素餐,既敛财又不干事或者尽干坏事。
有都察院,张居正不担心官员干坏事,可不干事却会让百姓苦等数年,也只有在考察时才会被发现。
念头及此,张居正提笔在文章一角快速书写起来。
“核名实。
今称人之才,不必试之从事;任之以事,不必更考其成;偾事之时,未必明正其罪。
士大夫建方条陈,连篇累牍,而核其本职之业,反属茫然。
此所谓名与实不相符合。
今后宜用人必考其终,授人必求其当。
严考课之法,用舍进退,一以切实为谁,母眩名,母徇资,母摇毁誉,母杂爱憎,母一事概其生平,母一眚掩其大节。
人有专职,束有责成。”
这,其实和张居正专权时推行的考成法已经非常相似,或者说他已经开始考虑建立一项制度,监督官员的工作效率。
以前吏部考察官员,多是“文选”和“考功”,对其工作能力并不重视。
一件事,有人一日可办成,而有人需十日甚至更多。
而且,很多时候,事推行下去却不知结尾,成为烂尾工作。
官员们一天到晚只想着做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扬名,建方条陈连篇累牍。
次日,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杨博、兵部尚书霍冀、刑部尚书毛恺各上疏请留大学士徐阶。
这是杨博最后一招,留徐阶在朝,毕竟他不是被罢官,限时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