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在内阁,处理的文书,大多就是这样重复的,让他不胜其烦。
而午后,隆庆皇帝就看到了魏广德处理的那份,户部关于限制勋戚庄田数额的奏疏。
因为涉及到的人都不普通,在司礼监也被当成今日重点,放在所有奏疏的第一位。
隆庆皇帝看过奏疏和内阁票拟后就微微皱眉,倒不是对户部和内阁的态度有意见,而是因为他想到的更多。
好吧,简单说就是他舅舅家,还有其他几家他做裕王时候有走动的亲戚。
其实户部的奏疏对世勋和戚畹赐田都有详细表述,如世勋中田地最多者为成国公家,有田千三百余顷,定国公、英国公等府邸有田也躲在五百余顷,其他世勋也都上百顷。
但是戚畹则不同,光是驸马都尉加太子太保李和就有赐田二千八百余顷,许从诚有田一千五百余顷。
好吧,这两位都是隆庆皇帝妹妹的驸马,他们迎娶了宁安公主和嘉善公主,你让隆庆皇帝怎么批红?
庄田是他劳资嘉靖皇帝给的,到他这里就要收回?或者是征税?
犹豫再三,隆庆皇帝还是提笔在奏疏上写道:传派五世勋臣及公主见在,驸马各庄田,着内阁会同屯田御史议定应留顷数规则以闻。
这样的批红,实际上就是驳回了内阁之前在阁议中商量的数字,也是魏广德忘记了在隆庆皇帝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天家私情在,怎么可能把事儿做的太绝。
好吧,在魏广德看到驸马的庄田高达数千顷的时候,要说心里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他家里才多少田地?
这帮勋戚娶了个公主或者嫁个女儿,就能轻易从皇帝手里得到成百上千顷的田地,这笔生意硬是做的。
隆庆皇帝写完批红后,犹豫片刻。
他从票拟上的字儿也知道,这份奏疏是魏广德写的,所以,他的意思有必要让魏广德清楚,这样在下次上奏疏的时候,才会和他的心意。
“陈矩。”
隆庆皇帝嘴里说道。
“奴才在。”
陈矩急忙从旁边站出来,在隆庆皇帝身前站定。
“附耳过来。”
隆庆皇帝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低声道。
陈矩脸上瞬间露出古怪神色,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然后凑到隆庆皇帝面前。
隆庆皇帝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凑过去在陈矩耳边轻声一阵嘀咕,陈矩很快嘴巴就微微张开。
那份奏疏,他没有看过,今天司礼监不是他值日,而是轮到随侍御前,所以对于隆庆皇帝的话,他还有些懵,当皇帝把奏疏递给陈矩后,他瞟了眼奏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拿着直接去找善贷,让他重新处理下。”
隆庆皇帝这时候已经坐直身子,威严的对陈矩吩咐道。
“遵旨。”
陈矩躬身行礼后,带着奏疏快步离开了乾清宫。
很快,陈矩的身影就出现在内阁,魏广德值房里。
“陈公公,不知有何贵干?”
在内阁,魏广德和陈矩见面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魏阁老,这里有份奏疏,陛下让我给你送来。”
说话间,陈矩已经把袖中的奏疏拿出,递到魏广德面前。
虽然心中狐疑,魏广德还是伸手接过,只一眼就认出。
看向贴纸,自己的票拟前面出现两行小字,魏广德一眼就知道不是司礼监代表,而是皇帝亲笔所写。
“传派五世勋臣及公主见在,驸马各庄田,着内阁会同屯田御史议定应留顷数规则以闻。”
嘴里低声念叨一遍,魏广德心里就是一沉,知道这次的事不和皇帝的心意,所以被驳回。
而原因,他也看出来了,勋戚的庄田,貌似给少了。
还有和隆庆皇帝有比较亲近血缘关系的皇族,貌似也没有考虑到。
魏广德皱眉看了眼陈矩,心里忽然一动,“陛下可有什么话?”
要让他去猜隆庆皇帝的心理,着实有些难了,所以他干脆问了出来。
陈矩回头看了眼,书吏已经退出值房,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随即冲魏广德招招手。
魏广德狐疑,不过还是靠了过去,陈矩在他耳边把隆庆皇帝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陈矩所说,魏广德眉头皱的更深。
特么的,这皇帝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他倒是名义上当家,可把事儿都丢给他们。
魏广德有些无语,不就是征点税,也没说要把勋戚的庄田入官,可隆庆皇帝一下子把调子定得这么高,真要这样做了,怕是世勋那边就要不满了。
“陛下那边,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魏广德迟疑着问道。
“陛下这样吩咐,肯定也是知道传开了,可能会有人不满,这才让我来给你传话。”
陈矩低声答道。
魏广德看了眼奏疏上皇帝的批红,还好他把重点标出来,要是直接驳回再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说这事儿。
说白了,皇帝那里要区别对待。
世勋和外戚,原则上没有问题,只是说外戚从一百顷提高到百五十顷。
只要比世勋低,安抚一下还可以。
但是对外戚中某些家族,皇帝的态度可就不同了,而这才是魏广德感到为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