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衡只是微微皱眉就舒展开,其实这点粮食对朝廷来说算不得什么,主要是确认海道畅通。
一旦确定没有问题,以后就好办了,可以大批量走海路输送漕粮。
“也好,不过淮安一带粮仓可以储备多少漕粮?”
高拱此时考虑的自然是能够通过淮安大批量输送粮食,所以淮安的仓储就显得极为重要。
“我记得淮安附近仓储还是很大的,其实真要运送,淮安应该马上可以凑出十万石以上的粮食,但是船只反而不容易凑齐。
据我所知,现在漕司可没多少遮洋船,第一次运输,耽误的时间可能还在于漕司调船一事上。”
张守直答道。
因为漕运都是走运河,所以漕司旗下就算有大量漕船,可适合出海的却不多。
其实残存的海船,都是很早以前遗留下来的,至少近些年建造的漕船,就不是适合海运之船。
“那是否可以调福建战船来运输,或者命登莱水师前往淮安运粮?”
朱衡忽然插话道,“我记得大约十年前,登莱水师就向辽东输送过粮食,有经验。
而且此次航道大多在胶莱一线,登莱水师常期行走于此,应该也熟悉海况。
至于漕司那边,可安排他们派人登船,随船队行动,也算熟悉海况。”
“福建水师?还是算了吧。”
高拱这时候开口说道,“正如士南所言,此次路程多半都在登莱水师的管辖范围,他们更加熟悉海况。
有登莱水师负责此事,我看最为稳妥。
不过”
高拱说道这里,不由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漕司那边,最好还是派船跟着登莱水师行动,也走一趟海道。
毕竟运送漕粮是漕司的差事,和登莱水师关系不大。
事急从权,现在可以让登莱水师出船,可以后还是要有漕司负责押运粮食北上。”
“高首辅,关于福建水师战船,我也有不同看法。”
虽然高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可是朱衡还是接话道。
“但说无妨。”
讨论问题,高拱还是很乐意听手下官员话的,只要大方向支持他,细节方面,他也会采纳认为可取之处。
“梁巡抚所谓淮安至胶州,胶州至太仓以及太仓到天津的航道有民间商贾通行,可记得太祖时期,我大明海船是从太仓出发直抵辽东,可见此处也应该有航路还是。”
是的,朱衡想到那封书信里隐隐透露出,魏广德有恢复明初海运的意思,所以他也在工部查了资料,知道明朝太祖至高祖这一时期,大明的造船能力极强,可以建造大型宝船。
而且,这类大型宝船还不是在沿海入浙江、福建等地建造,而是在南京。
可见,这类宝船至少在长江航道大部区域也是可以行使的。
若是利用这种宝船运输粮食,船大扛风浪的性能也是极强,对于保证所运粮食的安全想必更佳。
不过说回来,大明多久没有进行这种大规模海运了,朱衡也不确定兵部是否有海图存在。
宝船,以现今大明朝廷的财力,短期内是不要指望,但是近些年,江南各省投入巨资打造战船抗倭。
现在倭寇踪迹缥缈,正好用来运粮。
“据我所知,现在浙江、福建和广东、广西的水师战船齐聚福建巡海,战船已达数百艘。
其中部分,完全可以北上,试探太仓至天津航道。”
朱衡把自己所想就说了出来,希望借此机会让高拱动心。
“这是善贷的主张吧?”
冷不丁的,朱衡耳中听到高拱的问话声。
“高首辅何出此言?”
虽然朱衡心中生起警觉,但还是淡然问道。
“朝中十分支持海运,且有心恢复高祖时期海运盛况的,似乎也只有善贷了。”
高拱只是盯着朱衡片刻,视线就已经移开。
他明白,朱衡能有此见识,多半就是受到魏广德的影响。
谁叫他们是老乡,很多时候,一些政见在平时闲聊中会无意间透露出来。
“记得当初还在裕袛时,善贷就极力支持海运,早些年他还曾经提出过漕粮走海运,运河通商船的形式。
漕司所费,皆由各船闸收取民船之资,朝廷全力建造海船,平时可担负漕运之职,战时装上火器就可以成为战船,拒敌于海上。”
高拱开口,把魏广德曾经写给隆庆皇帝奏疏的内容提了一嘴。
他说的很随意,但是听众不管是朱衡还是张守直,此时都有些目瞪口呆。
禁海国策,这是他们入朝为官时就已经知道,是根深蒂固的事儿,可听高拱所言,魏广德的建议直接打破了这道国策。
也难怪,两人以前都没听人说起过此事,想来是内阁和皇帝在考虑的问题,还不是六部层面需要考虑的。
“此议颇为大胆。”
张守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喃喃低语一句。
声音虽然轻,可屋里两人都听得清楚。
“是很大胆。”
朱衡已经恢复过来,不过这时候还是顺着张守直的话说了句。
“从福建调水师的事儿,暂时搁置,还是先把淮安到天津航道定下来再说,朝廷还没到那一步。”
高拱开口道。
听到高拱这么说,两人都是齐齐点头。
等两人离开后,高拱坐在值房里想了许久,其中多是看到过的,魏广德单独交给隆庆皇帝的奏疏。
“有能力,可惜太年轻,还需磨砺。”
高拱在心里给魏广德定下评价。
他要想出头,还是等他把朝廷整顿以后,在把内阁交给他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