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低声答道。
“姐姐,伱的担心我明白,没了高拱,朝中还有张阁老可以支撑一下,等些天魏阁老也该到京城了,朝政运转总归不会有阻碍。
张阁老和魏阁老都是内阁老人,当知道如何维持朝廷。
至于百官那里,高拱如此轻忽皇帝,擅权专政,就足够然他下狱问罪,我们还只是驱逐,已经算是给他留够面子了。”
李贵妃开口说道。
她现在铁了心要驱逐高拱,担心继续让他留在朝堂上会让自己儿子大权旁落,成为一个傀儡皇帝,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初先帝在时,有许多次都是因为高拱坚持,先帝才不得不同意他的主张。
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是这样处事,实在让人担心。”
李贵妃继续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布置此事?高拱毕竟在朝中根深蒂固,门生故旧颇多,要是闹起来。”
陈皇后下旨处置高拱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她更多的还是要考虑到朝廷的稳定。
“今日御门听政,不多时百官就会在午门前汇聚等候时辰入宫,到时候先传旨,让六部五寺这些衙门主要官员全部要到皇极门外。
在皇极门下宣读旨意,驱逐高拱,事先让冯保调厂卫布置在那里,若有人敢造次,当立即下狱。”
李贵妃虽然心里也是怕得要死,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缓缓说了出来。
当众宣布罢免高拱,再预先安排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预备弹压抗旨者。
李贵妃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左顺门事件,嘉靖皇帝就是拿着大棒把不服的百官给打服。
若是百官中真有人支持高拱,在她看来,那就是大逆不道的奸臣,活该被廷杖打死。
这一刻,她只要保证儿子朱翊钧屁股下面的皇位,其他的她都可以不管。
今天高拱敢蔑视皇帝,明天他就敢公然篡位。
陈皇后这次只是考虑片刻,终于轻点螓首,认可了李贵妃的提议,同时在内心里,她也对大明朝廷的未来有了一丝丝担忧。
陈皇后和李贵妃商议,定下处置高拱的决定后,最高兴的莫过于下面还跪着的太监冯保。
果然,只要搬出小皇帝,两位贵人就会有决定,哪怕再多担心,也没有那个位置重要。
“冯保,你立即去找朱希孝,调动厂卫布置在皇极门外。”
陈皇后看了眼冯保,吩咐道。
“奴才遵旨。”
冯保一头磕下,接受了陈皇后的命令。
听到以后不用再见到令人烦心的高拱,小皇帝朱翊钧此时心情是很好的,何况他还从刚才的对话里知道,魏师傅很快就要到京城了,今年的生日礼物会是什么呢?
看到一下子高兴起来的小皇帝,陈皇后心里那点担忧瞬间就没了踪迹。
“耽搁这么久,把早膳送上来吧。”
皇极门上金台御幄早已经准备妥当,御座也被搬到这里放好,就等小皇帝升座。
和后世影视剧不同的是,明代的皇帝其实除了大型礼仪活动,一般都不会在黄极殿上坐着,而是在皇极门上升座,文武百官就站在皇极门下跪奏,倚此显示天家的不凡。
而紫禁城里的三大殿,皇极殿都是被用来举行各种大型典礼的场所。
而中极殿是一个用来休息的宫殿,皇帝到皇极殿参加大型庆典前会在太和殿休息准备,也会在这里接受主持庆典的官员朝拜和奏事,偶尔皇帝也会在中和殿里进行阅读祭文,甚至在这里召见官员或进行赐食。
建极殿则是在举行典礼前,皇帝会在这里更衣,所以这里多是存放龙袍的地方。
因为昨日六科廊属官在皇极门聚众闹事儿的缘故,让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朝堂气氛诡异起来,今日赶到午门外准备参加朝会的官员可不少。
弹劾冯保的事儿,本就闹得沸沸扬扬,再有了这场逼宫的闹剧,反应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近期要出大事儿了。
时辰一到,只听得三通鼓响,午门立时洞开。
禁军旗校早已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自是不容逼视,鼓声刚停,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御马监的内侍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
此时禁钟响起,官员们整理了官袍列队从进入午门,有御史已经拿着黄册名簿清点起来,稍后就确认了今日参加朝会的官员。
过金水桥,百官按部立于皇极门下时,右掖门打开,一个小太监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外面侯立的百官,那小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大声喊道:“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大臣皆至。”
听到这道旨意,站在前排的首辅高拱瞬间眉飞色舞起来。
召集众臣是什么意思?
按照之前形势的发展,自然就是宫里要罢免冯保,所以才会要所有重臣都到场。
接旨后,高拱当即吩咐人去传张居正等人到来。
张居正昨日抵京后就派人去高拱处报备,需要休息数日,言中暑,办不得公。
不过有这道旨意,张居正,还有其他请病假的官员,就算抬也要抬到这里来了。
涉及朝会,乃大事儿,自然有人骑马去各处府邸通报找人。
其实,张居正是不想这几天出府来的。
他知道冯保肯定要对高拱出手,他要尽量避免在场的尴尬。
宫里处罚内阁首辅,他这个次辅是求情还是不求情。
但是没办法,宫里连续派出几拨人马催促,终于张居正姗姗来迟。
别的人都到了,包括刚回京不久的朱衡也到了,张居正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大臣。
随着官员聚齐,有小太监入内通报,高拱强压着兴奋心情,就等皇帝升座。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皇帝问起如何处置冯保,他就说以正理正法对他进行处置,不枉不纵。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皇极门上依旧不见小皇帝的身影,就在众人等的略感不耐的时候,太监王蓁捧着圣旨出现在皇极门上。
“有旨,百官跪接。”
王蓁话毕,文武百官下跪接旨,一片肃静,大家都在忐忑不安地静候皇上的裁决。
“奉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皇帝圣旨传与内阁府部等衙门官员,我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授遗嘱,说:东宫年少,要他每辅佐。
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许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
高拱便著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你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主上,姑且不究,今后俱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
王蓁宣读的旨意不啻为一声惊雷,把皇极门下百官雷的外焦里嫩。
跪在前列的高拱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宣旨太监,兀自不信,大声质问道:“何以不见陛下和陈皇后,你们是矫诏。”
此时的高拱,心情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皇极门左右掖门忽然洞开,冯保带着大队厂卫从门里走出,列队在众大臣左右。
看到高拱此刻满脸愤怒的看着他,冯保嘴角挂出冷笑道:“来人,送高大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