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1016帝师(2 / 2)

现在陛下还小,自然书上怎么说就怎么做,可一旦长大了,学会了独立思考,他就会发现世上的事儿,根本就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儒臣的理想是,皇帝的心意决定一切,儒臣决定皇帝的心意。

所谓礼待儒臣,就是要在言行上给予儒臣足够的尊重。

轻轻摇头,魏广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用的都是文臣,难免抱团,这时候就得学会分化他们。

不得不说,张居正为了教育好万历皇帝煞费苦心,可以说给了大明朝最好的教育资源。

“那你当初为何不说?”

到最后,万历皇帝意识到他已经没法操纵朝廷大权后,就选择了躲在后宫里不上朝,用怠政对抗咄咄逼人的文官集团。

当初看到书的时候,魏广德其实多少就有了想法,只不过张居正的书编的太好,让他无话可说。

“为何?”

要是反对张居正修的书,可要让他讲出理由,那些理由是能说出口的吗?

“善贷,可是那书有什么不妥之处?”

儒臣是尤其要面子的,即使在皇帝面前,也要端住架子,而让皇帝屈尊来尊敬我。

或许这也是误打误撞,魏广德只是意识到张居正的教学模式不好,也知道嘉靖皇帝驭下手段了得,所以才选择多和他讲嘉靖朝旧事,让他心中多少对权谋有个概念。

万历皇帝没有学到精髓,自然不会使用,即便朝堂上已经出现了所谓齐浙楚党和东林一系,却不知道该如何介入,平衡他们的实力。

魏广德懒得回答,只是反问一句,就让陈矩哑口无言。

《周易》称九为阳爻、六为阴爻,这上下两部书在选取事例时分别以九九八十一或六六三十六为数,用以区分善恶,暗合《易经》,可谓用心良苦。

确实,张居正和他选定的翰林,都是朝中饱读诗书之人,才华肯定是有的,教普通学子当然没有问题。

如果十多年前的事儿也算历史的话,魏广德还就是讲的历史。

陈矩更加奇怪了,自然要追问。

比如在《圣哲芳规》第17则《却千里马》中,编撰者就在讲释汉文帝为什么拒绝臣僚献千里马的动机时评论道:“夫千里马是良马也,文帝以为非天子所宜用,尚且不受,况其他珠玉宝贝、珍禽奇兽?

不切于人主日用者,又岂足以动其心乎?

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

正文帝之谓也。”

“善贷,你考虑过没有,你讲的那些事儿,和皇爷从书上学来的,多少会有矛盾,届时皇爷又该如何自处?”

陈矩知道了原由,也觉得魏广德的话有道理,又是更加疑惑。

对于所取事例,每一则还有一个标题,标题全部以四个字为限。

当自己发觉身子骨儿不行了,知道单靠张居正制衡不了高拱,又急忙召回魏广德,希望他的加入能够让内阁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每一则事例都有情节、有人物,内容皆出自史籍,“记载未详者,不敢采录”,除引录史籍之外,各篇还附有用当时的白话文写的讲释,有的篇目后面还间或有一些简短的评论文字。

魏广德压低声音小声解释道,“他该学的,更多的还是他祖父,先帝嘉靖皇帝的御下之道,而不是讲什么君臣和睦。”

魏广德实际上已经点出了矛盾,而陈矩也不是傻子,多少意识到点什么。

皇帝要学的,应该是王道而不是儒学。

书上的至理名言他也是熟记在心,可是他也明白,朝堂上的事儿,牵涉的其实是皇权和相权之争。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万历皇帝明明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却束手无策。

而年少的朱翊钧也不负众望,年纪小小的他为人处世颇有一代贤君的风范,不过魏广德却知道,刚过易折。

对张居正的这些谆谆教诲根本没听进耳,反而适得其反,当这位“少师兼太子太师”一死,他便全面推翻张居正倡行的新政,从此晏处深宫,荒疏朝政,并公然传索帑藏,成为明朝又一个昏庸透顶的帝王。

陈矩终于想通了魏广德上课和其他翰林讲经的不同之处,除了规定的经书外,讲的却是历史。

培养完美帝王和制约皇权是徒劳,而尊隆儒臣的权威是臆想。

魏广德只是淡淡说道。

“我会让他学会思考,学会知晓自己的利益到底是什么。”

张居正主持编撰这书的指导思想十分明确,即为“视其善者,取以为师”;“视其恶者,用以为戒”。

你说,到那个时候,陛下会如何作想?”

可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他们教的是皇帝啊,怎么能用对待普通学子的方式来教育。

做的好,自然名留青史。

魏广德做为后世人,自然知道教育普通人和教育皇帝,所讲内容肯定是天差地别的。

下部题名为《狂愚覆辙》,共录三代以下共20个帝王的“恶可为戒者”劣行共36则。

在这样的启蒙读本的熏陶下,小皇帝朱翊钧的三观按照一代明君的标准塑造着。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还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陈矩其实内心也是矛盾的。

之后呢,又是利用高拱的性子,成功让他和陈以勤、殷士谵及自己对立。

为了天下太平以及儒家的大一统理想,皇帝的权威必须维护,但又没有正式、有效的制约皇权的手段,儒臣只能选择通过影响皇帝个人来限制皇权、保护和争夺政治权力。

陈矩也是看过那书的,这个时代,只要读书之人,看过此书后大多不会意识到更深的东西。

这里的相权,并非指内阁首辅,而是文官集团的利益。

“那书你看过,你说有何理由反对?”

简单说,做皇帝,驭下手段就是拉一派打一派,反正不能让手下一团和气。

相应的,皇权也需要相权制约,避免皇帝按照自己喜恶行事,而贻害无穷。

“善贷才是我万历朝的帝师啊。”

到这个时候,陈矩终于感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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