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四维读书,科举,入仕,不过是一种人生选择,也许有施展抱负的文人气象,却绝对没有以此改变家庭境遇的期望。
事实上,明代官员那点可怜微薄的俸禄,可能都不够张四维买本好书的。
张四维小时候据说非常聪慧,也很早熟,七岁的时候,言谈举止就和成人无异。
父亲常年在外经商,但却很喜欢给张四维寄东西。
父亲的礼物不是各种玩具或者他处的特产,而是一车车的书。
对,书,还是用车拉回来的书。
在古代,一本好书价格不菲,而张四维的父亲却到处搜集大量珍本善本,用车运回来让张四维研读,其家境之优渥可见一斑。
在明代科举中,蒲州这个地方,成绩并不理想。
但张四维就是从这个地方蹦出来的异类,他24岁中举,28岁进士及第,30岁被授予翰林院编修,42岁才做到五品的右中允,隆庆四年也就是45岁升翰林学士和吏部侍郎,真正开始在大明朝廷崭露头角。
《明史》里对张四维有一句评价叫“四维倜傥有才智,明习时事“,一个倜傥,便能读出张四维的洒脱。
或许,他一开始就从未想过入阁,主宰大明天下事务的一档子事儿,而是被高拱、张居正推着走上的前台。
因为他们要借他的势,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关系网。
只不过,当高拱为他铺平了入阁这条金光大道以后,他和他背后的家族也没得选了。
“还真叫人头疼啊。”
魏广德嘴里喃喃道,他没办法拒绝张四维入阁,他条件齐备,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他都打点的很到位。
到现在,即便知道张四维送礼都比别人重,都察院也都懒得再理他。
因为人家里就是有钱,就是豪横。
他不是只对个别对他有用的人才送重礼,而是所有人都送,一视同仁那种。
都察院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人家送礼动机如何。
“左侍郎升迁,右侍郎替补,吕调阳啊,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麻烦。”
魏广德还在默默念叨着,自己口袋里没人。
这些年江西考生表现不好,自己的同年那一届压根就没选庶吉士,所以想找帮手都难。
把嘉靖三十八年进士过了一遍,没找到合适的人,又想了想四十一年的进士,第一个就想到段孟贤。
可惜,这位老兄殿试成绩还算不错,二甲八十多名,可最终没有人选庶吉士,没资格进礼部做侍郎。
“申时行?”
忽然,嘉靖四十一年状元徐时行的名字出现在魏广德脑海里。
虽然申时行没法入阁,但现在申时行已经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进入朝堂只差临门一脚。
要不然我来踢这一脚,把他送进礼部去?
魏广德心里微微一动,有了想法。
高拱、张居正抬着张四维入阁,可不也花费好些年的时间准备。
自己手里没人可以,但自己不妨伸手从外面薅人到自己这边来啊。
申时行可是状元,入阁是有先天性优势的。
实际上,大明朝每科取士的一甲三人,直接保送翰林院为官,就是为将来入阁进行汰选。
一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失去资格,而一些人则会留下来,成为那个幸远儿。
是的,入阁,其实多少还是有运气成分的。
就如当年状元陈谨,本来就要提拔了,可惜送功劳的差子上出了错,病倒在路上,功劳没了,也被直接剔除出了竞争道路。
而申时行就缺最后一脚,从詹事府转进礼部或者吏部。
有关系的,如张四维这种,自有人帮他们安排。
申时行这种,就属于没运气的,只能苦熬等待机会。
这次,魏广德打算雪中送炭,帮申时行一次,如果他识趣,自然会来自己府中拜访感谢,这关系也就铺开了。
等看看他在礼部处理公务的能力,再决定要不要帮他一把,送他入阁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以前,魏广德的目光还一直落在各省布政和知府,以及朝中几个大衙门里,还真没考虑到内阁帮手上面来。
倒是棋差一着,晚了张居正许多年。
显然,张居正其实也是犯了这个错误,所以才会选择张四维,任用由高拱扶持起来的人。
“还好,现在发现还不算晚。”
魏广德心里打定主意,等张居正提出举荐张四维入阁,自己就把礼部右侍郎的位置要过来给申时行。
魏广德能够预感到,张四维都不怕嫌疑往自己府上拜访,那肯定张居正那边很快就要有动作。
果然,没两天,一次散衙前在首辅值房聚会商议政事,吕调阳就开口对张居正和魏广德说道:‘我这几天老毛病又犯了,打算请假休息几日看看,实在不行就要上奏请求致仕,回乡养老,这内阁的差事儿,两位阁老还要早做打算。’
“我看和卿兄气色还好,不急,若身体有恙,休息几日就是了。”
魏广德开口笑道。
“老毛病了,将养几次也不见好,还是把位置让出来,朝中杰出俊杰颇多,该他们来为阁老分忧了。”
吕调阳只是笑笑,内阁就三个人,少一个人,处理的政务就要多上许多,继续占着位置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不管是张居正还是魏广德,怕都会不满。
“是啊,善贷这话在理,和卿先休息两,致仕的话就不要再提。”
张居正也开口说道。
“二位意思我明白,不过身体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吕调阳苦笑道,“还是看看朝中谁人合适,到时候奏疏上,和卿还可以推荐一下。”
吕调阳就是个老好人,他早看出来了,魏广德并没有准备好人入阁,也就是张居正才有打算。
说白了,首辅和次辅谈好人选,基本上事儿就定下来了。
他呢,借此卖个好,也好把自己的一些人要个好点的位置。
魏广德闻言也不再言,只是看着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