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抽泣中醒转的如烟,觉妇人异样,她略显惊愕,随即轻舒了一口气,臻低垂,轻声说道:“事关至亲音讯,如烟失礼了。还请这位公子见谅!”
如烟别过身去,用秀帕轻拭泪痕,接着说道:“如烟原名为苏雪云,丁卯乙酉生人,乳名叫做云儿。尚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又是何时何地遇见家父,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这女子处惊不变,颇有胆识。林一点点头,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人海茫茫之中,竟意外寻到苏先生之女,真是万幸!
先前猜测如烟便是苏先生的女儿,却未认定,自然不好多作计较。听如烟,也就是苏雪云如此一说,林一已有了决断。无论苏雪云与邯生如何,他为了苏先生所托,都要将其从此处救走。
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委身于烟柳之地,被迫卖笑,他林一管不了这许多。可苏雪云身为一个弱女子,身处腌臜污秽之所,尚能洁身自好,这气节便令人敬佩。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加之苏先生与己有恩,他一定要让苏雪云安然离开京城。
“在下林一,我离开家时,先生尚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亦非久留之地。我这便设法带你离开此处。”林一说道。
苏雪云秀眸一亮,凝视林一片刻,随即暗沉如水,冲其微微欠身为礼,说道:“见过林兄!家父既然安好,如烟总算放下一桩心事!若是林兄有日回转,见到家父时还请代为转告,云儿安好,让他老人家勿为此念!”
苏雪云说话的嗓音越来越低,方才急切的神态已然不见,呈现给人的,是那一如既往的冷幽与落寞,只是她握着玉佩的手在微微颤动。
闻言,林一心中愕然。这苏雪云真不想离开此地?还是另有苦衷?
回看了一眼那被点了穴道的妇人,林一对着苏雪云沉声说道:“你不再是如烟,你是苏先生的女儿,你叫苏雪云。既然说要带你离开此地,也并非妄言。尚不知苏姑娘为何执意于此,请实言相告,我林一当不会强人所难!”
苏雪云面若冷霜,意味深长的看着林一,喟叹一声,背转身去,看着船窗外烟雨朦胧,她轻吟道:“
心伤时酒寒,
烟雨无际——
孤独困兽,
蛰梦随风倦。
一汪清泉化紫烟,
两行浊泪溅云轩;
洞箫声慢——”
“……林兄莫非以为我苏雪云贪恋繁华?”苏雪云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清幽,凄婉。
林一不懂诗词之道,只觉得苏雪云所言含意甚悲。听其如此相问,他忙摇头不语。
见林一神色微窘,苏雪云视若未见,而是唇角弯起,苦涩笑道:“林兄好意,如烟心领了!家传玉佩我已收下,还请放了此人,林兄……早些离去吧!”她缓缓转过身去,凄苦的笑意难掩其眉间的落寞。
眼前的年轻人与自己年纪仿佛,又怎能救得了自己?更别说,还要离开这偌大的京城!苏雪云不想多说什么,更不想因此连累林一。
有了老父亲的音讯,此生已了无牵挂。只是云儿命薄,不能膝前尽孝了!
林一看着苏雪云又回至窗前,孤寂如旧,默默独坐。而自称为如烟,分明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了。
难得便如此离去?一旁那个妇人,脸上竟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两难之中的林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若是这就离去,又怎对得起苏先生所托!
每日的清晨与黄昏,小天坳村口的棵大树下,那位翘以盼的老者,余生的心愿不就是见到自己的女儿吗!
还有,苏雪云神情中的无奈,瞒不过林一的眼睛。他暗忖一番,冲着苏雪云的背影说道:“苏姑娘,在下有一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