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帝陛下的沉稳,此时眼中也隐隐泛起激动之色,看着从里屋踱步而出的雍容女子,轻声道:“是啊,二十年了,所幸沧海横流,人还依旧。”
“人都老了,哪有什么依旧。”
皇后来到皇帝面前,认真打量着他,忽地扭过头,淡淡道:“你既肯过来见我,想必我那偌大家族,如今已是灰飞烟灭,半个人也没有了吧?”
“倒也不至于,极远的旁支,我还给崔家留了两房后人。”
皇后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还得跪下来谢主隆恩?”
皇帝苦笑道:“何必如此?你又不是不知我的苦衷,二十年前你无从选择,还能说一句理解我,怎么如今倒横眉冷对起来?难道当年的夫妻情意,经过时光消磨,竟半点也没有了吗?”
“夫妻?哪有二十年不曾见面的夫妻?情意?一年两年消磨不去,五年十年后还能剩下多少?何况你我是二十年的生离,但凡我命短一些,便是阴阳永隔,还谈什么情意。”
皇帝叹了口气:“所以,你真正恨的,是我二十年未曾过来见你?你当真以为,红颜未老恩先断,你我之间,唯有此恨绵绵,永无绝期,是么?”
皇后回头,正视皇帝,沉声道:“难道不是么?但凡你对我还余一点夫妻情分,能忍住这二十年的分别?二十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呢?皇上,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皇帝伸手抹去面前女子脸上泪水,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细纹,两鬓也添了星星点点的霜色,只是那份雍容凌厉的的气质仍在,半分不减,这令他心中百味杂陈,既感亲切,又有不尽的痛惜。
“或许我过得比你好,但心里的苦,未必就比你少。”
皇帝叹了口气,见皇后面露冷笑,没好气拍开他的手,转身回房,他就跟在后面,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二十年来,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不敢来见你,我怕来了就再难出去。这些年我心中无时无刻不想过来,但是每每虑到现实,便只能按捺下去。我想着,但凡来见你,就必要带你出去,不然我情愿一辈子不见你,便让你一直恨我好了。”
“呵呵!出去?我很稀罕吗?你以为我出去了,你恢复我皇后的位子,这恨便没有了?”
“有恨又如何?无恨又如何?你向来不是那些酸腐女子,你不会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枯守一生。出去了,日子总比这里好过些,而且你不想看看,后宫你那些姐妹惊掉下巴的模样吗?你不想体会一把凤还巢的爽快吗?梓童,你的眼睛里还有光芒,你的心还没死,所以这些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你是不会放弃的。”
这时已经到了屋里,房间不小,里面床铺桌椅俱全,收拾的整齐干净。皇帝随意在一旁椅子上坐了,环顾四周,微笑道:“你看,你这房舍纤尘不染,虽然被困在冷宫,但你可半点儿没亏待自己。”
皇后坐在床上,恨恨盯着皇帝,沉声道:“怎么?看我过得还好,皇帝陛下不满意?若冷宫里的人都像我过得这般舒服,打入冷宫还有什么震慑可言?所以你不高兴了?”
皇帝摊手:“不要乱扣帽子,你心里清楚,若非我在暗中纵容,你过不了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