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地方,唯有一个火堆,点缀在初春的雪花中。
那是杜县尉升起的火堆。
他独自一人,斜斜的靠在马厩边上,一边百无聊赖的抚摸着战马的鬃毛,一边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低语些什么。
听到马蹄声了,他扭头过来,便高声叫唤。
“华小子,过来陪我说说话。”
待小夏婉的身影,也露出来了以后,他脸色就是一顿。
急忙站直了身躯,狠狠的瞪了一眼华雄,又胡乱的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及火灰,才转身迈步往军中主帐那边走,“随我进屋内坐吧。”
入了屋,夏家私兵很主动的帮忙升起火堆。
而小夏婉也知道自己在的话,会让他们两人叙话不便,给杜县尉见过礼、放下酒坛子后,便借口看看军营,出去逛去了。
她的身影刚出去,杜县尉就拿起酒坛灌了口。
然后斜眼看着华雄,骂了句,“女子不能入军营,这是军规!你怎么犯这种忌讳!”
“过些时日,这里就不是军营了。”
华雄也捞起另一个酒坛子,声音幽幽。
顿时,杜县尉默然。
骑兵曲已经没有了,西县也没有钱粮再建,此地肯定要被阎忠另作他用。
比如盖建房屋,分给那些战死骑卒的家属什么的。
就连他这个原先的骑兵曲将率,都接到了诏令,改任护羌司马,过些时日就前往羌道主持事务了。
“唉......”
半晌,他才叹息出声,“你来是为交接护羌司马的事情吧?”
“不是。”
华雄摇了摇头,“这事不急,等我们都去了武都郡再说。我来,是想问问你,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
翻了个白眼,杜县尉继续灌着酒,“去了羌道,招募人马组建护羌营。有战事就上阵,没战事就屯田自养呗。”
华雄按住了,杜县尉提着酒坛子的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眼睛,“杜痞子,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好多次了,有些事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提一嘴。你还是成个家吧。”
“别拿以前那套说法来搪塞。”
看到杜县尉脸色微变,欲做反驳,华雄又立即加了一句,“好歹,你现在都爵封关内侯、食西县租八百斛了。”
过了而立之年,依旧以军营为家的杜县尉,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要不是年少时被张都尉见怜,收入了军营里当小杂役,估计不是成为了豪强之家的私兵,就是变为马贼沦为荒野白骨。
这也是他一直将所有俸禄,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子的理由。
孑然一身,不想成家,也是如此。
担心自己征战沙场,哪一天就马革裹尸,会让家人陷入孤苦伶仃,生计无所依,重蹈自己悲惨的少年岁月。
面对上苍的苛刻,他无力抗争。
便想着,至少,自己可以让下一代避免了。
就是做法极端了些。
“行,我听你这次劝。”
沉默了好久的杜县尉,放下酒坛子,梗着脖子说道,“不过,华小子,我们先说好。如果我有了小崽子,你得负责寻先生教他读书识字!”
华雄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匀给呛到了。
“好你个痞子,这也能赖上我!”
哭笑不得的,指着杜县尉笑骂了句,才点头应诺,“好,这事我负责。如果寻不到好先生的话,我亲自教他!”
杜县尉也笑了。
当即,提起酒坛子往屋外走,“我先去你那借住几日吧,这地方一个人呆着挺难受的。恩,顺便去给阎先生打个招呼,等这里改成民居了,留几间给我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