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道人抬起手来,指着他的膝头,说道:“你虽然双膝跪在我的身前但在你的心里,你却还是站着的。”
隆庆说道:“难道宁缺就没有他的骄傲?”
半截道人说道:“我没有见过那个叫宁缺的人,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情,但我相信,如果他一定要做到某种事情,他绝对会把自己心里藏着的所有骄傲全部放弃,假如现在在知守观中的是他,那么他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每天沉默登山,试图用感情攻势或者阴险的手段来夺取我的功力。”
隆庆有些惘然问道:“那他会怎样做?”
半截道人嘶声笑了起来,枯稿的容颜上的皱纹,就像是要被拉断的生面条般不停颤抖说道:“进入洞窟的第一天,他就会跪在我的身前,恳求请求我把这身功力分给他一半。”
“可是……据我所知,书院里的人都很骄傲。”
“那种骄傲都是表象都是对天对地对人的骄傲,但他们绝对不会对自己骄傲,而且只是一些廉价的强大之后的骄傲,那群无信的贱人只要能够让自己强大起来,他们可以背叛昊天,可以投身魔宗,哪里有骄傲可言!”
半截道人愤怒地咆哮着脸色涨的通红,颤抖的右手在空中乱舞,似乎要抓住某个抓不住的敌人,把他撕成无数碎片。
洞窟里所有事物,仿佛都感受到了这股愤怒,雪白的狼毛瑟瑟不安地变得愈发顺滑,洞壁上的夜明珠悄悄敛了光芒。
隆庆跪在道人身前,更是被这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撕扯的仿佛要燃烧起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颤抖的身躯没有瘫倒在地。
风骤停,洞窟里回复死寂一片。
半截道人看着隆庆,缓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被谁腰斩的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看似毫无情绪,却隐隐透着无尽的痛楚。
隆庆扶着地面上的双手依然在微微颤抖,指尖微屈,快要抓出痕迹,他冒着老道震怒的风险,颤声说道:“不是夫子,就是轲浩然。”
半截道人微微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隆庆说道:“前辈当年的修为应该已逾五境,已然超凡入圣,世间能够击败您,并且把您伤的如此之重……只有那二人。”
听着他的回答,半截道人无尽怨毒的大笑起来,说道:“你说的不错,当年我便是被轲浩然一剑斩去了半截身体,而这座山峰洞窟里藏着的老家伙们,不是被轲浩然所伤,便是被夫子所伤。”
“当年我与轲浩然一战,身受重伤,若不是有秘法保命,当场便会承受无尽痛苦而死不过即便现在我活了下来,可当年的那些痛苦却无法忘记,我无法忘记亲眼看着自己的肠子流出去的感觉,无法忘记亲眼看着自己的下半身离开的感觉,我无法忘记那些痛!”
“轲浩然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些痛苦我还是忘不了,我不甘心,我想让轲浩然死了也痛苦,所以我时时刻刻都想毁了书院。”
“然而我的后半生,只能依靠畸余的上半身在这个洞里像虫子般爬来爬去,我只是一个没有屁股的废人,我怎么能毁了书院?”
半截道人看着跪在身前的隆庆,像个疯子般吃吃地笑着,绝望说道:“观主把你送到我的身前,我本以为你有机会,结果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废物,你虽然有屁股,但还不如我这个没屁股的!”
隆庆霍然抬首,问道:“怎样才能不成为废物?”
老道笑声骤敛,盯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所谓强者,便是那些能够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强大的人。”
隆庆跪在地面上,带着惘然的情绪,声音微颤说道:“我选择修行灰眼,便是想暗算您,或者是这座山峰洞窟里的任意一位道门前辈,我以为这样已经算是不惜一切代价,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更进一步。”
老道怪笑着说道:“既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那么除了强大之外,你不应该有任何别的情绪或者是立场,骄傲也罢,信仰也罢,都要抛去,如果说屁股决定一个人的立场,你要像我现在这样,根本没有屁股。”
隆庆低声问道:“那昊天呢?”
老道厉声说道:“书院里那群贱人之所以如此强大,便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没有任何规则,在他们看来昊天不是屁股,就是一个屁!所以你要战胜书院,就要比他们更加没有信仰,没有任何规则!就要学会也把昊天当成一个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