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证明你先前的猜想是错误的,昊天的世界没有旁观者,因为昊天也是参与者,如果我们在演戏,那么它也是演员之一。”
“为什么?”
“如果有智慧从外部世界观察这个泡,泡的内部与外界便会发生联系,每一次观察都会影响观察对象的状态,这不是你几天说过的道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所处的世界便不再完美稳定,既然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说明没有旁观者。”
宁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天他把自已记得的那些残缺的知识告诉了夫子,哪里能够想到夫子能够记住这么多,还能如此简易地推论出很多事情,虽然他现在依然不知道夫子的推论是否正确,但至少听上去很正确。
夫子指尖那团镀着银晖的光泡平空消失,拍了拍宁缺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所有的这些都只是一场梦,或是一场游戏,那种情况确实让人很恼火,不过那种情形确实不需要担心。”
宁缺说道:“因为老师您的推论?”
“不仅如此。”夫子说道:“不管我们生存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要我们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
宁缺看着夫子诚心赞美道:“老师,如果您生活在我梦中的世界,您绝对会是最优秀的哲学家、科学家、教育家、美食家、革命家。”
夫子轻捋胡须,自矜说道:“原来不管我生活在哪里,都还算是不错?”
宁缺笑着说道:“哪里是不错,是强到不能再强。”
夫子双眉微颤,难抑喜悦之情,说道:“别的不好说,美食家还是有资格的……清晨时分,大海和海里的鱼儿被红艳的朝阳一道唤醒。吃完桑桑做的生蚝粥,夫子带着宁缺去船首吹海风睡回笼觉。
宁缺靠在软椅上,把毯子拉了拉,侧头吸了口椰汁,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幸福到了极点,如果能够一直不登岸,那便好了。
然而终究还是会上岸,大船继续向北行驶,隐隐约约间,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黑黑的海岸线,甚至有种错觉,能够闻到码头上的味道。
上岸便是回到人间,便可能会面临很多事情,尤其是联想到一直笼罩着自已的那份不安,宁缺的情绪变得有些异样。
听着船首撞破海浪的声音,看到船上空碧空里流云,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想到荒原大战时,那条黄金巨龙吸取荒人战士尸体散发出来的天地元气的画面,心中昊天的形象愈发变得贪婪起来。
宁缺皱眉思考道:“因为是封闭自守的世界,所以能量只能在其间源源不绝地流转,最终依然会趋向寂灭才对,昊天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他为什么不破开这个世界,去往更广阔的世界里寻找新的能量来源?”
“首先,昊天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这个世界破灭,或者是与外界相通,它有可能直接毁灭,其次,我想它应该是害怕。”
夫子躺在椅上,手里拿着个五彩斑澜的贝壳在玩。
宁缺把椰子递过去,半跪在椅上,不解问道:“它这么强大,害怕什么?”
夫子接过椰子,用手在坚硬的椰壳上,扳下一小块椰肉,送进嘴里缓缓嚼着,叹息说道:“椰肉久嚼,香过花生。”
宁缺正在专心等着老师的回答,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句话,苦笑说道:“可没听人说过,也没见谁把椰肉当花生吃。”
夫子放下椰子,说道:“你问昊天害怕什么?它害怕的就是未知。”
“未知?”
“人也会害怕未知,就像很多人没有吃过椰肉,把椰肉当垃圾一样扔掉,很多人没有吃过辣椒,觉得那就是魔鬼,但人同样向往未知,所以才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会有我这样爱吃椰肉的人,才会有那些嗜辣如命的人。”
“面对未知,永远不会缺少勇于尝试的人,因为人们会恐惧,但也会好奇。未知和好奇是相生相伴的两个概念,正是人类最显著的特征。”
“就像那天夜里我与你说过的那般,看见一座山,我们总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看见一片海,我们总想知道海底是什么,看见一片天空,我们总想知道天空之上是什么,正是因为好奇,所以人类才会不断地开拓进取,变得越来越强大。”
“这个世界绕来绕去,起点便是终点,这真的很没有意思,人类对未知好奇的天性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封闭的世界是永远平静地生活下去,世界既然是封闭的,我们便想打开这个世界,去外面看一眼。”
“但昊天不是人,虽然它有生命性,但归根结底,它是枯燥的、单调的、无趣的客观规则,它害怕改变,更没有勇气面对未知。这就是我们与昊天最大的区别,也正是我们与它不可能永远和谐相处下去的根本原因。
“强扭的瓜不甜,三观不同怎么成亲?被一个贼老天盖在头顶,呼吸如何能畅快?所以只好摘了瓜秧,休了老妻,掀开这片天。”
“莲生是这样想的,你小师叔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古往今来有无数人都在这样想。我们当然清楚,就算天外有天,那个天或者也只是一个更大的囚笼,但至少我们可以多看一些风景,多经历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或者很重要,或者不重要,但我以为值得为之而奋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