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战胜昊天,和怎样才能像您一样强大,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
但在宁缺看来,修行者至少得像夫子这样强大,才有资格说逆天,有资格探索那些深奥艰涩的问题。
夫子是怎样炼成的?这肯定很难简单模仿,或者学习,但可以请教,就像当年的小师叔一样,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有人说活着就是一场修行,虽然酸臭,却是真话,因为活的越久,你修行的就越高,我的修行资质也很普通,就是活的岁数长一些。”
夫子说道:“怎样才能像我一样强大?先要学会和昊天最强大的两个规则之一的时间对抗。你要尽可能活的更长久一些,活的时间越长,你的境界便会越高,于是便能活的更长,如是循环不尽。”
宁缺说道:“老师,您这些话说了等于没有说。”
夫子说道:“我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也只能这么说。”
宁缺看着老师脸上的皱纹,心头微动,问道:“老师……您是人间最强大的人,可以飞翔于九霄云上,近乎长生不死,如果严格来看,您非但不是普通人,甚至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您完全可以像酒徒和屠夫那样,平静低调沉默地享受时光,为什么一定还要逆天?为了人间?”
“首先我们要厘清一个道理。如果世界是有单调的重复,有限而无趣,那么如果你活的时间足够长。你便会越无趣,只有无限的世界才能带来无限的乐趣,我已经看过世间所有风景,吃遍世间所有美味,我在昊天的世界里已经活的很无趣了,所以我理所当然想要破天而出,去看看别的风景。这是以前便说过的。”
夫子说道:“其次你说我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应该没有心情代替人间寻找新的乐园,满足人类的好奇心……很多年前。我也曾经疑惑过,自已究竟还能不能算人,为了确定这一点。我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宁缺问道。
夫子说道:“我吃了一口人肉,然后发现很不好吃,更准确来说,我很恶心,一直不停地哎吐,甚至把胃肠里的清水都吐了出来。”
宁缺低头说道:“人肉确实不好吃,但这和您的疑惑有什么关系?”
夫子说道:“老黄牛喜欢吃牡丹鱼,大黑马喜欢吃羊肉,但老黄牛从来不吃牛肉,我相信大黑马也不会吃马肉。因为老黄牛是牛,大黑马是马,世间一切肉我都有兴趣尝试,唯独人肉例外,正因为我是人。”
很简单却没有什么道理的说法。但充满了直觉的力量,不容质疑。
夫子又道:“既然我还是人,活在人间,当然便要做人事。道门里的很多人不同,他们自认为是昊天的子民,在人间只是短暂停留。最终会回到昊天的怀抱,所以他们行的是天道,这便是我与他们的区别。”
此时黑色马车已经驶抵书院,青色的草甸间,耐热的花树正在盛放,风景看着很是美丽,隐隐可以看到雾中的后山。
夫子没有回书院后山的意思,让大黑马继续前行。
宁缺长舒一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
夫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宁缺连连挥手,没有解释。
他之所以开心,是因为夫子没有回书院。没有回书院,便不会与后山里的弟子们告别,这也就意味着,他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黑色马车一路向北。
宁缺与夫子的对话还在持续。
“您已经如此强大,为什么还是不能战胜昊天?”
“我说过,这是昊天的世界,它是世界的规则,越五境的修行者,能够拥有自已的规则,但那些规则始终是在世界本原的规则之下。”
夫子说道:“这个世界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个微笑,一个念头都在它的目光注视之下,就连因果都逃不出它的计算。比如莲生自以为可以跳出三界外,但事实上,他始终都在此山中,”
说此这里,夫子向宁缺腰间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桑桑,说道:“至于我虽然可以无视昊天的规则,做到无矩,却无法超脱佛陀说过的因果,因果是事物发生的顺序,事物发生的顺序便是时间,时间代表一切。”
“在这个世界里,昊天无所不知,所以无所不能,它能计算安排所有,我们却无法提前预知而躲避,这便是所谓天意不可测,天意不可违。”
宁缺问道:“既然昊天无所不能,为什么始终没有办法杀死您?”
“它当然试过,雷电交加,暴雨磅礴,大海呼啸,我这一生所见的天怒,大概比所有修行者加起来遇过的都要多。”
夫子说道:“不过我跑的比较快。”
说完这句话,夫子轻挥衣袖,黑色马车周遭的天地元气微有变化。
宁缺的感知本就极敏锐,如今已经晋入知命境,天地元气最细微的变化,也很难瞒过他,他瞬间察觉到,天地元气分成了很多层,其中两层之间,有一片极为幽渺满淡的平滑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