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一零三.一七二.一八三.七五
“上位容禀!”
“上位!”
“若论收获,收获多着呢!”
花云说后就揉了一下略红的眼,骂道:“娘的,又有麻线毛进眼睛了,这做鞋真不是件容易的活。”
这时,章诚和花云背后突然传来一人的话。
虽说这个时代是理学盛行的时代,接受理学的士大夫们大多不怎么宣教华夷矛盾,甚至还主动帮元廷统治者教化百姓,淡化这种矛盾,用天命等说辞来让百姓接受异族统治。
“花云兄弟,现在纳鞋底这活计干着,可有什么收获,或者感想什么?”
章诚道:“如果这是天命,那苍天岂不是瞎了眼?”
再有元朝还实行宵禁制度,戒严时禁止汉人夜间点灯,要是不戒严也只准儒生和贩夫晚上点灯,但政府官吏与蒙古人不用遵守宵禁制度,可以随便通行,所以存在有蒙人或者色目人闯进汉人家里要衣服给衣服,要吃食给吃食的情况。
“滚!”
冯国用则向朱元璋郑重地作了一揖,而神色肃然道:“下僚向上位请罪!”
朱元璋怔了片刻,然后点首,且因此想到了章诚之前给他提的自己家族即便将来成为贵族要想后人不饿死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的话。
朱元璋忙搁笔站起身来,踢开叠放在地上的鞋,朝章诚赤脚走了来,笑道:“章先生来啦!”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处置你的可是上位。”
说毕。
“我觉得是我们汉人不争气,让天命跑到鞑子那边去了。”
手拿蒲扇,背在身后,略微弯腰的章诚,很认真地看着花云的一双粗黑大手在一张大鞋面上游走着,且勾着线,而花云还时不时地瞅一旁的老妇人一样,任由额头上的汗珠颗颗的往外冒。
朱元璋颇为惊讶,忙扶起了冯国用:“国用兄弟这是做什么?”
故而。
章诚点了点头,就往朱元璋这里走了来。
章诚在朱元璋派人来传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凉棚内,看花云带着一些随军老妪做鞋的场景。
“其实,除上位自己外,真正意识到眼下内部最大问题是诸将矛盾以及文武矛盾重重这事,不是下僚自己意识到的,而是别人提点了在下。”
不过,现在冯国用提到章诚已经很洞察人心的一面后,却让他对章诚不得不刮目相看,而开始认为章诚可能不是单纯的书生意气,而是一个智珠在握、洞晓人心的慎重之人,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一时信口开河,而是胸有良谋。
朱元璋听后大为愕然:“是谁,是不是徐达?”
冯国用这时如实说道。
“这纳鞋底做鞋面的确不是咱这老爷们能干的话,本来是拿剑的手,拿起钩针来怎么也不拿不利索。”
章诚只是微微一笑。
朱元璋承认章诚刚刚说的更有道理,如果不实现不让天下百姓都没有饿死的可能,则他朱家的子孙再显贵,也会因为天下再次大乱、礼教再次失序而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花云才抬头注意到了章诚,而因此哼了一声,且跟个怨妇一样,挎着脸,继续做他的鞋。
“咱娘走的早,在走之前,给咱做了好几双好看的鞋,把眼都快熬瞎了,结果有一天,狗日的鞑子闯入了咱的家,见咱的家没有什么可抢,就抢走了咱自己都舍不得穿的那几双咱娘给咱留的鞋,现在发现这鞋做的这样难受,就越发觉得鞑子可恨。”
但过了一会儿,花云又堆砌笑脸来,对章诚嘿嘿笑着说:“章先生,您能不能饶了咱,咱向您保证,再也不犯浑打趣您的人了,好不好?”
所以,花云这种底层出身的义军将领还是很容易想起对鞑子的不痛快记忆的。
“老子做的鞋,只有上位能穿。”
花云忙起身凑到章诚近前,眼巴巴地看着章诚说:“那你给上位说说,让他饶了咱?”
而汤和则转身对章诚说:“章先生,上位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伱我那件事早在你打了自己一巴掌后就结束了。”
而章诚来时,就看见朱元璋正坐在一矮榻上,裤腿半卷,半敞着胸口,同时一手拿着新蒲扇在一旁扇风,一手则执笔,微黑的阔脸上,眉头紧拧着,似乎在沉思什么,没有看桌上的《汉书》。
“坐!”
接着,朱元璋就拖了一张椅子在章诚一旁,且说道:“你可比国用兄弟明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