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云景是个讲道理的人,此番前来找游笑,是把盗窃案的嫌疑处理了,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会把事情往极端方向处理,最好是大家把事情其乐融融的解决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既然如此,还请诸位随我来,我帮你们引路”,小二不再劝解,而是点点头道,说是带路,实际上也是担心云景无中生有,到时候还客气的把他们送出去。
没办法,今天来的大人物太多,万一闹出不愉快冲撞了他人就不好了。
进入酒楼,云景看向游笑方向,示意自己朋友在那边,于是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径直过去。
宋岩虽然没经历过太多事情,实际上并不笨,此时在看到游笑后,他心头大概明白,自己房间里出现那些赃物,很可能和这个几天前见过的江湖中人有关,然而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他也只是猜测罢了,没有武断的认定。
这种事情自家少爷会处理好,宋岩只需跟着即可。
吃吃喝喝的游笑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围,很快也留意到了云景他们,但并未在意,只当云景他们是被几个青年才俊吸引来的,没有多想,甚至都没有联系到自己偷东西那件事情上去,毕竟云景是读书人嘛,当然是要往这个圈子里凑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云景等人径直朝他走来了……
“专程来找我的?是单纯的因为酒楼客满想蹭个位置呢,还是他知道些什么?蹭位置,我和他关系没到那种程度吧?至于知道些什么就无从谈起了,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我的手法他能看出什么才怪……,咦,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好生漂亮,这满堂宾客尽皆失色啊,只是那女子明显心系于他,未曾对任何人加以颜色,那叫云景的少年好福气,能得如此佳人倾心,嗯,用那些粗人的说法,能得如此佳人,少活三十年都愿意吧……”
发现云景他们径直走来后,游笑心头闪过这些念头,同时也很羡慕,心头发酸,手里的美酒都不是那么好下咽了。
有这等美人,你跑这儿来是炫耀么?找个地方藏起来整天妖精打架起步美哉?
酒楼里的人很多,以白芷的容貌自然走到什么地方都可谓聚光灯一样,被人偷偷打量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但大家都是文明人,到底没人跳出来搞事情。
在店小二的陪同下,云景他们径直来到了游笑这桌,云景拱手行礼道:“这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相逢即是有缘,如今酒楼客满无处落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拼个桌?”
云景说得很客气,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刷脸什么的估计想多了,而且也只是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对方凭什么给自己这个面子?
然而开场白嘛,云景哪儿有一来就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揭人短说正事儿的道理,对方如果不方便,云景也不强求,另外找个机会就是,左右也没多大事儿。
店小二听出了云景和游笑不熟,都在琢磨如何措辞客气的请云景离开了。
游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景说:“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按理说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我们还没那么熟吧?你觉得我应该是答应呢还是拒绝?”
对游笑来说,反正他也不欠云景什么了,无需和他太过客套,反倒是好奇自己这么说了之后云景是什么反应,尴尬羞愧的离去,还是顺杆子往上爬?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云景并不觉得奇怪,人之常情嘛,哪怕换做自己,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跑来拼桌也得掂量一二。
于是云景笑道:“在下前来寻兄台,却是有事相商,并非无的放矢,当然,若是兄台不方便,在下也并非胡搅蛮缠之人,自可先行离去,择时再寻兄台也不迟”
听云景这么一说,游笑眉梢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挑,旋即笑道:“既然如此,小兄弟请坐”,然后,他对边上的店小二道:“劳烦多上两副碗筷”
店小二暗自松了口气,就怕出事情,如今这样就好,道了一句稍等离去。
于是云景和白芷挨着落座,宋岩在边上候着,作为下人,他这个时候没资格坐下。
不待云景开口,游笑打量着云景,目光审视,语气微冷道:“这位小兄弟,当日一别,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游笑,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当,免贵姓云,单名一个景字”,云景微笑这回应道。
那天他们的确并未互通姓名,同时,云景此时对于游笑的态度也完全理解,换做他自身恐怕也是同样的态度。
白芷和宋岩都有点搞不懂,为何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游笑突然语气就变冷了,但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一切交给云景就是。
店小二送碗筷来了,白芷掏出白娟帮云景擦拭碗筷……
“原来是云兄弟,那么我想请教一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你说来寻我,然后就找到我了,听口气,似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老实说,这让我很纠结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游笑语气再度冷了三分看向云景说道,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作为江湖中人,行踪飘忽不定,可云景想找他就找到了,这如何让游笑有好脸色?甚至此时别看游笑在笑,内心却是警铃大作,对于他这种江湖中人来讲,行踪被人轻易拿捏,这种情况简直称得上致命!
云景略带歉意道:“游兄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有不得不找你的理由……”
“我更想知道云兄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游笑毫不客气的打断道,语气中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
云景无奈,这明显不是重点好吧,但人家就在意这个,若是不说清楚,恐怕接下来就没法友好的交流了。
稍微沉吟,云景说:“游兄并未刻意隐瞒行踪,而我记性很好,稍微描述打听,自然不难寻到游兄,你说是吧?”
“这样么,我就姑且信你是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我的吧”,游笑淡淡道,内心并没有信,甚至更加警惕了,某一瞬间,甚至都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实在是行踪被人轻易拿捏这种事情,作为江湖中人,在意程度,不亚于自己被人绿了!
尤其他还是盗门出身,本身手脚就不干净,能轻易被人找到,这比杀了他更难受。
当然,杀人灭口这种念头也仅仅只是一闪即逝罢了,目前还没到那种程度。
每个人在意的东西都不一样,云景理解他的心情,没有过多纠结,反而是转移话题道:“在下不喜弯弯绕绕,所以就直奔主题了,当下前来寻游兄,是想确认一件事情,还请游兄如实相告,以免闹出误会”
“云兄弟倒是爽快,一点都不像读书人呢,倒更像是江湖中人,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你专门跑来找我一趟”,游笑点点头道,把‘专门找他’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明显对他来说,自己的行踪如何被云景知道这点胜过云景此来的目的。
基于这点,游笑对原本来这里准备寻开心的目的都不那么上心了……
周围全是人,在还没有确定之前,哪怕确定之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也是很得罪人的,于是云景压低声音说:“游兄,我想问的是,昨夜那些东西,可否是你放的?”
云景问得模棱两可,被人听去了也无所谓,如果是游学放的,他自然听得懂,如果不是,问得再直白也没意义,当然,他若否认就另当别论了。
“你就为了这事儿专门找到我?”游笑愕然道。
换句话说,就因为这件事情,自己的行踪就被云景轻易拿捏了?如何办到的?须知游笑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出道以来痕迹处理得很干净,从未发生过意外,然而偏偏就在云景这里翻车了!
因为太过在意这点,他甚至都没有反驳当场‘承认’了。
是的,对于云景来说,他的回答和直接承认有什么区别?
“不错”,云景点点头道,然后说:“我不知游兄处于什么目的才将那些东西放我下榻客栈房间内,只是你这样的举动,却是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呢”
微微皱眉,游笑往后一靠道:“我不知道云兄弟你在说什么,没有承认过放什么东西在你那里”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承认啊,一旦承认,都偷到郡守大人家里去了,接下来他游笑除了跑路一途,怒江城根本就待不下去了,甚至还会成为通缉犯,那个时候和过街老鼠有什么区别?
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了不起改头换面就是,但若能少一些麻烦,游笑何乐不为呢。
云景看着他一副死不承认你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无语道:“游兄你这就没意思了,当然,现在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承认不承认都无妨,我想说的是,因为你放了那些东西,让我背上了嫌疑,你也知道,我是读书人,正在去赶考的路上,背上这样的官司,对接下来的科举影响很大,所以,为了自身清白,这件事情,游兄作为始作俑者,没道理就这样置身事外了吧?”
本着和平解决麻烦的原则,云景尽量大事化小,毕竟他早已经过了做事极端的热血少年阶段,没必要,尽量还是不与他人结仇生怨的好。
当然,他也不是怕事之人,只是目前还没到那种程度而已,如果游笑铁了心的‘管杀不管埋’,那就另当别论了,云景有的是办法把这个小问题解决。
不过还是那句话,凡事还是尽量以和为贵的好。
他是读书人,到底和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不一样,读书人在意的是名声羽翼,就如同我在意自己行踪被人拿捏这点,倒是我草率了,一心只想着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没想到会把他牵扯进盗窃案中来,而且赃物在他们手中,一个不好他还会背上官司下狱,甚至将来的科举和仕途都毁了,毁人前程啊,某些时候和杀人全家的仇恨没什么区别了……
一时之间游笑想了很多,站在不同的角度,同一件事情,一旦上升到某些高度,那也是很要命的。
虽然意识到自己把事情办差了,游笑却是快速斟酌道:“云兄弟你这话从何说起,又不是我做的,说什么置身事外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人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做错了事情,给人添麻烦了,甚至还会带去严重后果,游笑虽是江湖中人,却也不是邪恶之辈,他自问还是有些侠义精神的,事后会想办法进行弥补,但弥补的过程中,若能把自己摘出来起步更好?
“游兄这么说,倒是有些没意思了,所谓清者自清,这个事情对在下来讲问题不大,左右不过是多花点心思以证清白,只是你这不负责的态度……”,说到这里,云景轻轻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无外乎是平白让人看轻了而已。
游笑心头有点尴尬,江湖中人也是在乎脸面的,甚至很多时候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这会儿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躁得慌。
心念急转,他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云兄弟你在说什么,但你的问题我大概了解了,无外乎是被牵扯到了一桩盗窃案而已,不如这样如何,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帮你抓住窃贼送交官府,这样你的嫌疑也能得到洗刷,我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就当交个朋友了”
云景明白他的意思,找个人顶锅嘛,想来这点手段游笑还是有的。
然而内心虽然很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但云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游兄,在下也不是迂腐之人,然恩师耳提面授教导,我辈读书人行于世间,明心明理明德,若心术不正何谈将来,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人生在世这点担当还是要有的,这些话是肺腑之言,说与你听,也是在告诫我自己,所以,那种自己犯下的过错却要别人去承担,最终让真凶逍遥法外的事情,在下是不愿看到的!”
听到这番话,游笑稍微沉默,然后笑道:“云兄弟,有道是难得糊涂,有些事情太过计较却是没必要呢,你觉得呢?”
“在下不敢苟同”,云景与他目光对视道。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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