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和天师府传承千余年而长盛不衰,自然有其独到的为人处世方法,麻衣陈家多遭劫难,也是源于自己秉承至今的生存之道,陈天默在心中暗自思量比较,倒是看得很开,人各有志嘛,心安即好,何必强求别人都与自己一样?
只听白灵素又说道:“陈盟主啊,一言以蔽之,天师家里有的是钱!历朝历代赏赐给他们的金银财宝,那是不计其数,花几辈子都花不完,更何况还有各处敬献的香火?陈盟主要区区五千万大洋,算得了什么?就是我们各个山头不出,那张天师一人也能出得起!”
陈天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论起豪富,高神仙一代的恩宠可比不上张天师六十多代的积累,那白云观也比不了上清宫。
赵悟真却笑道:“听听!说了半天,狐狸尾巴到底还是露出来了,白老道其实最抠唆,不想出钱。”
白灵素急道:“姓赵的,你少扯这个!我出多少,你出多少,敢么?”
赵悟真摇头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小孩子般攀比,也不怕叫人耻笑。其实,你我出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有,肯定舍得拿出来,论公,是为国为民嘛;论私,也是为了咱们道门的安危,为了报答陈盟主的恩情。只是咱们那位张天师,恐怕未必肯出一块大洋。”
白灵素瞪眼道:“雨庵真人出了,治开大师出了,他凭什么不出?要不,让他去宰了提多罗
刹?!”
赵悟真冷笑道:“你们怕是忘了,咱们这位张天师最讨厌的人,就是袁大总统。陈盟主要来的钱,是要捐资给国库的,是帮大总统的,张天师怎肯舍得?”
白灵素一愣,陈天默也是诧异,当即问道:“赵道长,这一代的张天师与袁大总统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赵悟真捋了捋胡须,说道:“陈盟主年轻,对很多事情了解不深,咱们这位袁大总统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要集大权于一身,可是不许任何力量能影响到他的,但凡有挡道的,碍事的,那是一律铲除,绝不手软!宗教、帮派,这种在民间影响力颇大的存在,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他的眼中钉啊!譬如说天下第一大帮青帮,就险些被大总统灭掉!当初,刺宋案的凶手应桂馨,那可是青帮华东分舵的老大,比黄景荣、臧啸林、杜玉生之流不知道要厉害多少!结果怎么样?被大总统派人几乎剁成肉泥!连带着又扫荡了多少青帮堂口?搞得许多青帮头目只能躲在租借里,不敢露头!北祖蓝田玉号称隐居,张忍魁主动辞去官身,退居小岛,三大亨几乎足不出法租界……为的是什么?不都是为了避祸嘛!如果不是青帮财大气粗,与权贵多有勾结,他们上下使钱,大费周章的找人送礼托关系,甚至于连袁二公子都被拉拢成他们的供奉长老,只怕早就被连根拔起了!又譬如
说佛门,释教总会的首任会长八指头陀怎么圆寂的?敢携众赴京要挟总统府,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说我教道门,民国初年,张天师就兴冲冲的跑去上海,酝酿着要成立全国道门总会,召集了苏、浙、沪、赣几乎所有正一道下的山头势力,举行总会发起人会议,说什么要‘昌明道教,以维世道,以道为体,以法为明……’可结果呢,始终没有得到国府的核准!反而让袁大总统觉得他太过于活跃,干扰了国政,一纸法令,便废黜了历朝历代对天师府的敕封,剥夺了他‘天师’和‘正一嗣教大真人’的封号!”
陈天默愣了半天,他还真不知道,大总统与教会、帮派之间有如此之多的恩怨。
但大总统的所作所为,倒也不失为一代枭雄风范!
赵悟真说道:“总之,现如今的张天师类似于是自封的天师,并没有得到国府的认可。陈盟主不妨想想,传承了六十多代,不管谁当皇帝,都有敕封和赏赐,结果到了袁大总统这里,赏赐没有了不说,连封号也给夺了,那张天师能不怨恨大总统吗?你还要五千万大洋捐资国库,帮助大总统,他怎么可能会给?”
陈天默点了点头,苦笑道:“原来如此,那确实是不好张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