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就像大意挂科的学霸，认真复习后补考。
即便自认为所有考题都答对了。
交上试卷后，依然还是放心不下。
总怕老师大笔一挥，让自己补考失败，彻底挂科。
……
时间缓缓流逝。
看到徐雷，已经翻阅到了最后一份报告。
吕新海的心脏，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立项之时，才四十岁出头，意气风发的他。
如今还差几个月，才年满六十，却已经满头白发。
“你们后来又做了低温和高温条件下的etops试验？”
徐雷忽然开口一问。
不止是吕新海，很多人都瞬间像是触电了般，浑身颤了一下。
而吕新海愣了愣后，急忙点头。
“是啊，考虑到我们的潜在客户，使用环境有可能是在炎热的菲州大陆，以及海岛众多的大洋地区。”
“所以即便规定没有要求，我们也做了低温和高温条件下的etops试验，确认可增加120分钟的延伸航程运行时间！”
徐雷重重点头。
“不错啊，etops时间越长，飞机航程越远、安全性越高，这点很有利于客户开辟更多的海上航线！”
说罢，徐雷提笔签字。
“好，我这儿没什么问题了，张局，你呢？”
听到这话的张局，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徐雷居然这么痛快就签字同意了。
“呃……好，我……我也没问题！”
说着，他便拿起钢笔签字。
结果写了两下，才发现没摘笔筒。
尴尬一笑，赶忙拔掉笔筒书写。
看到这一幕的吕新海……
懵了！
彻彻底底的懵了。
大脑像是瞬间被抽了真空，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也像是彻底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
他好像看到有人在笑，有人在振臂高呼。
耳畔好像有很嘈杂的声音，听不清楚，只知道很闹。
“吕总！”
“吕总！！！”
“我们过了！我们通过了！通过了啊！”
有人不断的推搡摇晃吕新海。
吕新海默然的张望四周。
周围人声鼎沸，人们欢呼雀跃。
他们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疯狂。
吕新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挤出一丝微笑，目光空洞无力。
空前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将自己吞噬。
这一刻。
他感觉自己如坠深渊，没有丝毫力气。
“恭喜你啊吕总，ma600型小型双发涡桨支线飞机，顺利通过运输类飞机型号合格证审定！”
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徐雷，微笑伸出右手恭喜自己。
吕新海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徐雷的手。
但不知为何，他又将左手也搭上。
双手紧紧握住，紧紧的。
迎着徐雷坚定沉着的目光。
他的心脏，像是要失控般，疯狂的怦怦狂跳。
不知不觉。
眼泪，奔涌而出。
徐雷没有开口说话，给了吕新海一个拥抱。
十六年！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六年？
从不以为意的自信满满，到被一票否决时崩溃至极。
从痛定思痛开始从头再来，到如今终于顺利通过审定。
这十六年的波折坎坷与痛苦煎熬！
这十六年的豪情万丈与至死不渝！
如今。
通过审定的，又何止是一款小飞机。
更是代表，研发设计团队，真正成熟了。
还象征着，龙国整个航空工业与民航管理体系，都完成了一次华丽蜕变。
以前深受北方老大哥影响，研发设计、生产制造、质量管理、适航审定等等，都是粗犷野蛮风，够用就行。
如今终于全面与国际接轨，所有流程和环节，终于实现了精细化、专业化、标准化，认真务实、科学严谨。
从今往后。
龙国的航空工业，真是想弱都难！
因为整个体系，都已经完成了转变，并经过了考验。
相当于路，已经走通了。
以后顺着这条路走，严格遵守一系列的规章制度与标准流程。
研发制造出来的各种军用和民用飞机，即便不是全世界最先进的，但也绝对安全可靠，并且性能一流。
换个角度想想。
吕新海和他的项目团队，也确实有点惨。
他们明明研发的，只是一款技术难度并不高的小型双发涡桨支线飞机。
当初他们立项研发的时候，国内的适航审定标准，本身就比较落后。
可结果呢？
按照老标准研发的他们，却赶上了更难的新标准。
这就好比原本只是想考个小车c1驾照，也认真练了科目二和科目三的。
到了考场却发现，考试科目增加了、审核标准更严了。
他们是第一批考生，自然也就成了驾考新规的实验品。
不仅挂科要重考，很多新增的科目，还得耗时耗力去适应和练习。
原本只是研发小飞机的他们，却走了一遍大飞机的国际标准和流程。
什么静力试验、颤振试飞、自然结冰试飞、大侧风试飞……
既想要在徐雷提议，做一款能更好满足客户需求的好飞机。
又要满足一系列高标准严要求的适航审定。
这能不痛苦吗？
不过……
这样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他们充当了开路先锋，为其他项目团队做了示范。
接下来。
不管是军用的隐身战斗机、大型运输机。
还是双发涡扇喷气式支线客机、中程干线客机。
这一款款新飞机的研发制造与适航审定工作，自然都会更加顺利。
否则。
即便没有吕新海他们团队，也会有其他团队，来承担这份责任与痛苦。
而早一天完成转型蜕变，也能早一天打牢龙国航空工业的崛起基础。
一阵啜泣过后，两人分开。
“谢谢！”
“谢谢你，终于让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徐雷微笑摇头。
“不，吕总！”
“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们整个团队！”
“你们顶住了压力，经受住了严峻考验！”
“你们为咱们龙国的航空工业，迈向现代化、信息化、国际化，做出了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吕新海紧咬嘴唇，攥紧了拳头。
当年他之所以听从徐雷的劝说，继续担任总设计师。
就因为徐雷曾对他说：
“龙国想要成为航空工业强国，必须要改革、要转型！”
“而改革的困难与转型的痛苦，必然要有人去突破、去承受！”
“如果遇到困难和痛苦，就撂挑子不干，让其他人去面对，这跟懦夫有什么分别？”
吕新海不想认怂。
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好逸恶劳、贪生怕死。
所以……
为了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国之脊梁，为祖国崛起贡献力量。
过去这一千多个日夜，不分白昼，鞠躬尽瘁，熬白了头。
接过徐雷递来的纸巾，吕新海拭去眼泪。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突然像讨债似的严肃问道：
“当初你说，只要按你说的做，我这款飞机绝不愁卖，现在型号合格证能拿到了，客户在哪儿呢？”
徐雷笑道：“放心，客户多得很，而且我爸徐江，还是第一个！”
“他连飞机交付后的注册名字，也早就想好了，就叫白金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