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高阁愣了一下,不理解这来的人明明是道门大真人。
为何邬子穗会如此郑重行礼,还称其先生?
他要是没记错,这在儒家礼节中算是自认为末学后进的大礼了,这一声先生可不再是客套,而是实实在在引以为先,这先的可不是境界修为,而只会是儒家学问上的通达。
达者方为先。
可是……
还是那句话,一个道门修行者,便是他道行再高,那也是道家学识,为什么能让千松书院的邬大先生称其为先生呢?
徐年微微侧过身,没有收下老儒生的大礼,毕竟别人这敬的是学问,但他自己总是清楚自己的真才实学,挥一挥手便有一道柔和但却难以抗衡的力量扶起了老儒生和其学生。
徐年笑容未改,轻声问道:“邬老先生似乎还没有回答我,怎么会在杜府?”
邬子穗眉眼低垂,拱手说道:“我与杜家上一代家主曾经一起游学,之后受其邀请来杜家讲学过一段时日,如今虽然故友已经不在了,但既然来了大焱,便想着来故地重游,却没料到会是鸟入樊笼……幸有徐先生相救。”
仅是这样而已吗?
杜高阁和邬子穗间说的话,徐年可是听了不少,听起来可不像是这么简单:“邬老先生应当知道江扬大灾,怎么会以身犯险,不知避凶?”
邬子穗回应道:“存了些侥幸之心,想着我这故友家族也是此地的名门望族,实力强劲,即便真有什么灾祸,应当也有方法应对,却没想到灾祸源头就在此地,正好落在我的头上。”
邬子穗还活着的两名门生,一人低着头没有与徐年对视,另外一人则是欲言又止,但是老师都已经这么说了,他总不好冒然开口,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徐年看向了那名欲言又止地年轻儒子,轻声说道:“看起来你老师不愿意说,不如请你来说清楚?我得知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好决定之后该做什么。”
年轻儒子刚刚历经了生死大劫,亲眼目睹了同门的死亡,要说心里不害怕那是不可能,只不过读过的经史子集让他依然站在了老师的身边。
如今眼见神通广大的徐先生来了,转危为安,他心里的害怕便转化为怒火。
对杜家的怒火。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老师他就是为了江扬大灾而来,想要救此地百姓,老师他和杜家有交情,杜家又是此地望族,便想来杜家寻求帮助,一起为此地百姓……”
邬子穗虚弱地说道:“任季,徐先生心中早已有了定数,不要多言。”
学生任季抿了抿嘴,拱手行礼,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说到这里却已经足够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结合邬子穗和杜高阁之前的对话,不难推敲出来。
无非是没想到杜家就是江扬大灾的参与者之一,邬子穗来杜家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或许本来没想得罪千松书院的杜家还没想到为难邬子穗一行人,但是偏偏邬子穗自己发现了端倪,又不愿意视若无睹不去理睬,这才引发了一场杀身之祸。
徐年看向了邬子穗,这位老儒生自己不愿意说,大致是因为有鹿书院里的那场激辨在前,如今再说这些显得有些厚颜了。
徐年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邬老先生,其实这些话还是需要说的,即便你自己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人们也需要知道是谁为他们做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