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把煤炉底下烧成灰色的煤球夹出来,又添进去新的,老父亲一般叮嘱她,“冬宝,蒋同学帮了你大忙,你往后多少迁就一点,别又一开口得罪的人,都要工作了,你那脾气也要收敛,别人可不像咱自家人……”
这话原主肯定是不爱听的,何瑞雪甩了甩手,没好气道,“哎呀,大哥,你烦不烦啊!”
“行,我不说了。”
眼见着她跟个炮仗一样,何春生无奈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他小妹确实有点运道在,从小被惯着长大,毕了业连好工作都送上门,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半点苦没吃谁不羡慕。
王桃枝盘算了下时间,习惯性精打细算,“眼瞅着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你现在入职,正好能拿到单位的年礼,就算比不上老员工,至少能拿一半,能拿多少好东西啊。”
像他们纺织厂,去年的效益还行,年礼是一斤肉和五斤大米,再加上一块五尺长的布,放在周边厂家算不错,但比起人家供销社之类的单位还是差了点。
更别说和市里的火车站、百货大楼、钢铁厂之类的大厂比。
何晓友已经懂点事了,惦记着百货大楼吃不完的糕点和奶糖,口水快淌出来,一门心思幻想着回学校怎么和同学炫耀。
二牛的妈妈在供销社,他的口袋里偶尔会出现饼干和糖块,就已经是班里最有本事的孩子了。
他小姑姑现在可比二牛的妈妈强多了。
何晓友平时对姑姑是敬而远之,今天大概是何瑞雪对他的态度还行,不仅没有和他抢吃食,还主动带着他吃了顿好的,让他有些想亲近。
于是凑到她跟前,殷切地说,“姑姑,以后我想要买玩具是不是能便宜点啊?”
“不能,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进货的。”
何晓爱见状,快步上前,抱着她的胳膊用脸蛋蹭啊蹭,一叠声地喊着“姑姑”,嗓音如蜜糖一般,“姑姑,我想吃糖。”
“少吃点糖吧,缺牙巴,小心虫子吃掉你的牙。”
何瑞雪点着她因为换牙缺掉的牙床,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嘴,鼓着脸气咻咻,像是一只小河豚。
“哼,小姑姑,你太讨厌了,老师说骂人不揭短。”
“不揭短叫什么骂人,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行了,一边玩去,等你们俩长大了想吃啥都能自己买。”
两个小的气的够呛,嘀嘀咕咕说着小话,王桃枝摇头,把他们赶去洗漱。
家里没有水龙头,生活用水都要去院子里接。
何瑞雪带着何晓爱站在院子中间的水池附近刷牙,遇见了后院孙家的老三,还未重生的女主。
她的头发随意散落着,似乎没有精力去打理,透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枯黄,长得很瘦,骨头上挂着一层单薄的皮,眼窝呈现出病态的凹陷。
这人周身萦绕着忧愁,总是低着脑袋,散落的头发把目光挡住,显得阴沉沉的。
她叫孙来娣,看名字就知道家庭情况,她大姐和二姐自然是招娣和迎娣,她重生后觉得名字太耻辱,自己改成了孙来仪。
有凤来仪,她希望自己能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
见到是她,孙来娣下意识把脚跟往后收,把露出脚趾的破鞋藏了起来。
何瑞雪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就见她弯下腰,直接提着接好的半桶水离开了,后院隐约传来“懒驴上磨”“吃白食”的责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