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蕨采蕨,龙战于野。
王师安退?宁为玉珏!”
傅茗儿去了莲花坞。
公子羽没能见到她,随军北上。
少年公子跨上战马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死了,冷硬起来。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他顽固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能力不足导致的。从那一刻开始,登上王位的野心,在他心胸之中,潜滋暗长。
采莲采莲,思念公子却不得相见。
我登上南山,去遥望远方的边关。
采薇采薇,传信的青鸟飞了出去。
思念公子不得,我心中幽暗满怀。
采苦采苦,独自走下南山的山谷。
万马奔腾,日暮时分,传来战鼓。
采蕨采蕨,将军鏖战在北方荒野。
王者之师,怎会在死亡面前退缩?
宁可战死,粉身碎骨,为国捐躯。
可先轸没有死。
先池死了。
晋国大将先池战死,死前将他毕生功力传给先轸,那位少年将军一夜之间,登临至尊。
黄沙转战十万里,风沙独饮三余年。北上的援军与先轸率领的王师汇合,最终击败卫军,夺回燕云十六镇。
公子羽一战成名。
先轸拜受骠骑大将军。
军队凯旋归来时,晋王心力交瘁,王位之争,即刻展开。
先轸以为当初的挚友仍然是他的挚友,在王位之争中,帮他杀了公子建,那个唯一对公子羽产生威胁的王子。
那一战血染晋都。
公子建绑架傅茗儿,要挟先轸撤军。三千死士围攻公子羽的府邸,先轸兵行险道,派人假装死士,告诉公子建公子羽已经死了。
那时,王增身中十三箭,护卫公子羽不退,力守府邸。
公子建闻言大喜,在王城之上放开傅茗儿,放声大笑,对先轸说:“先轸!公子羽已经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先王驾崩,我公子建临危受命,登临晋王之位!”
“然,国亦不可一日无将!”公子建居高临下,“你此刻投降,我护你无罪!你依然是我大晋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傅茗儿,也将是你将军府的将军夫人!”
先轸听着。
“先轸,你投不投降?!”公子建问。
先轸扔掉手中的名剑渡劫。
公子建放声大笑,却不料那城下的将军引弓射箭,一箭钉在了他的眉心。
“蒙恬,回援!”先轸下令,蒙恬得令纵马引兵回援公子羽,只见那黑甲将军一脚将胯下战马踩趴下,飞身上了王城城楼。
王位之争落下帷幕。
公子羽满身是血,纵马入王城时,看到的,就是先轸怀抱傅茗儿,耸立在城楼上的身影。
那一刻,公子羽只是握紧双拳。
因为他知道,他还需要先轸。
因为他知道,北境乱了。
七国混战的国战之局,要拉开帷幕了。
公子羽一直等到国战落幕。
他一令下,先轸不得不领军入独山,去迎接死亡。
早已是晋王的公子羽去了将军府。
那时,傅茗儿已经是将军夫人。
可公子羽还是忘不了。
忘不了他在先轸大婚之日,为他的上将军,为他号称北境国战第一名将的挚友主持婚礼时。
看到那红绸嫁衣的女子,将手放在先轸手中时,他心底的狂怒和憎恨。
“娇妻如此,夫复何求?”先轸醉酒高歌。
公子羽只是笑。
“飞鸟尽,良弓藏。”傅茗儿在棠花树下抚琴,看到公子羽来了,只是说:“狡兔死,走狗烹。”
可你,终于。
是我的了。
……
先轸闭上猩红的双眼。
北境狂怒的风雪,将魔将的身影在凛冽中,勾勒得像是地狱的死神。
魔将在风雪中唱了首歌。
“为君采竹兮跋山。
时不我予兮踏山歌。
踏山歌兮神不降,
神不降兮奈若何?
独坐高山兮思宫阙。
安得宁馨兮赋流水?
目斜阳下兮鸟倦飞。
鸟倦飞兮安可居,
宁馨宁馨何所去?
归来兮日出朝云。
归来兮手握天下。
归来兮翠竹盈盈。
归来兮与尔言欢。
归来兮朝朝暮暮。
归来兮‘之子于归’。”
他终于明白了,当年公子羽在他大婚后,独上南山时写的那首诗《跋山歌》是什么意思。
也在死后七十年,在厉天行口中得知了茗儿最后的结局。
名剑渡劫在颤抖。
魔将早已死去的心,也在颤抖。
九千魔兽骑兵静穆在玉城风雪当中,像是鬼斧的雕像。
雪,一直下。
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