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觉睡得很好,今日精神头十足。
马车进了柳条巷,在一家门脸并不十分出众的绸缎庄前停下,苏瑜脚一沾地立即前去,裙摆摇得紧,似能生出风来。
蝶依忙忙跟上,进了店里,里面并未有什么客人,货物到齐全整洁,只有一个伙计拿着鸡毛毡子在掸柜里柜外的灰。那伙计年纪不大,十五六左右,自己倒收拾得挺干净,下巴那里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大家伙儿都叫他斑娃子。
斑娃子见到有客上门,放下手上的鸡毛毡子迎出来,“客官,您买布吗?小店有新到的苏锦,全是上等货,小的给您取来瞧瞧如何?”
苏瑜笑着说:“好,你就将苏锦拿来我瞧瞧。”
斑娃子从架上取来一匹苏锦,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姑娘您瞧瞧,这匹料子质地轻盈,采用的是双面提花的织法,如今这种织法极少,因为废时废工,许多工坊都已经停了这种织法,咱们小店也统共才进四匹,姑娘眼光好,瞧瞧这料手感是不是很顺柔?冬日里做亵衣暖身,夏日里做罗裙又透气凉快,十分难得呢……。”
蝶依觉得这小厮好生罗嗦,偏生苏瑜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姑娘若然不信,咱们铺子里有一套才用苏锦制成的成衣,只是是位郎君定制的,不过可以给姑娘瞧瞧,看看小的是不是信口胡说,的确是手感极好,穿在身上保管姑娘不想换洗呢。”
苏瑜看着斑娃子的嘴巴吧吧吧吧的说个不停,想着原来十几岁时便这么能白话。
不错,苏瑜此行不在绸缎,目的就是这个能说会道的斑娃子。
现在她是斑娃子,十几年后他会成为商界举足轻重的斑爷。
“你在这里做学徒,东家一个月给你多少银子?”
斑娃子说了那么多,客人却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心里虽说不高兴,但脸上还是绷住卖货的热忱,“姑娘,小的是学徒,东家愿赏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银子。”
那时班娃子已是斑爷,一次他吃醉酒,拉着手底下的小厮谈起年少时的经历。说他在柳条巷的绸缎庄做过学徒,东家虽然做事勤勉,就是小气得很,别人家做学徒一个月多少会给个半吊钱做平日里的花销,他的东家只给饭吃,花销是半文没有,每每放休回家,还得倒贴钱。不仅如此,若是没卖出布,还只能吃隔夜饭。冬日里还好,夏日里老远就能闻见酸馊味儿,若不是家里穷,兄弟姊妹又多,他又是家里老大,早就不忍这口气拍屁股走人了。
“我有个铺面,不止卖布,还卖头面和手饰以及胭脂水粉,想请小哥你去做掌柜,头两个月先给你开十两银子,若是我满意再给你翻一倍,你可愿意?”
斑娃子愣愣的盯着苏瑜,他才十六岁呢,还是个学徒呢?刚才还被东家训做事不长眼,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有人送上门找他去做掌柜?这是玩笑吗?
“这位姑娘,您别是拿小的开涮吧,小的这个年纪,能把学徒做好就不错了,哪里能担当得起掌柜。”斑娃子心里其实早就乐开花,可这样的馅饼哪儿能砸到他的头上?
苏瑜见他不信,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从袖中抽出一字条放到柜台上,“这是地址,我等你三日。”
斑娃子家隔壁早年有间书塾,他阿娘替那家做浆洗,他时常跑过偷听,夫子见他爱学,便只收他一半束修,故此他识得不少字。此时他摊开字条,上面的地址映入眼帘,直到那姑娘离开他才回神。
这是真的!
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蝶依憋了满肚皮疑惑,一离开那绸缎庄便问,“姑娘,这小厮年纪这般小,怎能担起集芳馆掌柜的重任?姑娘可是要想清楚,别叫他砸了咱们的买卖才好。”
“你别看他年纪小,只看他将那小小的绸缎庄收拾得如何妥当,就知晓他不是个懒惯之人,此其一;其二,他年纪是小,但升斗小民,特别是家里贫穷兄弟姊妹居多的人家,先知事的孩子阅历不比那些读过书的人差。你没听见咱们进门后他的那一通唠叨,目的是什么?”
“让姑娘买苏锦啊!”蝶依脱口而出。
“是啊,咱们开铺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卖货嘛,他那样能说,客人还能少得了?”
蝶依仍不敢苟同,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贫穷少年,她硬是没看出那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竟得苏瑜如此青睐。还有,苏瑜似乎忘了问那少年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