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出身员外之家,本是庶女之身,在娘家做姑娘时没少受嫡母以及嫡子女的气。等到她及笄之后,父亲为她选了两门亲事,让她其中择一。一家是下河县当地的高门望族,嫁过去做继室,原配留有一双儿女。一家是太安镇本地乡绅富户苏家,嫁过去是做嫡妻正室。
徐老太太在娘家生活十几年,在嫡母和嫡子女面前吃尽了苦头,头一家虽是高门望话,可是做了续弦,还得管着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教得好不会有人夸你,教得不好就是你的错,搞不好还得生出仇怨来。苏家虽只是普通的乡绅富户,可嫁过去是正室嫡妻,又没有婆母在,直接掌家管权,生出的子女也是嫡出,不用看人脸色苦熬光景。
她只略略作想,便选了苏家。
诚如她所料那般,一嫁进苏家她便将家里的管家权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只是她自幼在嫡母和算计下过活,始终对人抱着怀疑和防备之心,久而久之,她的性子偏执刻薄,不好相与。
两个儿子,大儿子苏宗耀先头那桩亲事,若不是看在孙玉淑是上河县孙家的嫡女,又有丰厚嫁妆,她也是不会答应的。孙玉淑过门后,知书达礼的品性落在徐老太太眼里是矫柔做作,是妾的作派。
二儿子苏宗明这桩亲事她最满意,陈氏虽不曾读过几本书,但她会来事,不仅会哄她高兴,交待的事也桩桩件件办得明明白白,干净利落,不像孙氏扭扭捏捏,办事不清不楚。
此时在徐老太太的积威之下,众人皆噤了声。
午膳后,徐老太太本该要午睡,可她一直拖着午睡时辰,想见到大儿子一家时出声教训。奈何过了未时二刻,苏宗耀和何氏才姗姗来迟,那时的徐老太太已经抗不住睡意歇下了。
今时不同往日,苏宗耀夫妇两个坐着高头大马拉的车,在沈府门口昂首挺胸下车。
面对沈府奴才使役的恭维,二人只端着架子,微微点点示意。
苏盼倒是规规矩矩的跟在父亲母亲身后,发现沈府这院子比如今他们所居住的荷花巷的宅子略小点儿,她心里默默数了数,老家一下子来那么多人,这宅子能住得下吗?
苏盼在想这个问题时,何氏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她现在只抱着看陈氏笑话的态度过来请安,并未把事情往深了想。
三人刚走下石阶,迎面竟走来了苏怀礼。
苏宗耀对这个庶侄儿的品性很是不喜,但又不是自己儿子,他管不着。何况他是苏家惟一的一根独苗,虽说是庶子,过的却是嫡子的日子,又极会哄老太太欢心,老太太自是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的。
何氏例来对苏怀礼嗤之以鼻,从前仗着是苏家惟一的子嗣,又有老太太撑腰,见着她这大伯母请个安都分外敷衍。她不为老太太所喜,自然只能忍气吞声。这会儿见着他,何氏的下巴抬了起来,笑道:“这不是礼哥儿吗?快过来让大伯母看看,哟,好像瘦了点儿哦。”
苏怀礼玩世不恭的一张脸见着何氏并未有什么变化,像从前一样,敷衍着朝大伯父夫妻行了礼,“侄儿见过大伯父,见过大伯母。”
他这副无甚变化的态度惹得何氏很不高兴,不过她不计较,毕竟在个晚辈面前呈威风,有失她长辈的风度。
“是瘦了些,一路上辛苦了,你这是要出门吗?”
苏宗耀接着何氏的话问。
苏怀礼笑得很不可一世,“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在府里休整了一日,算是恢复过精神头了,侄儿得出去逛逛不是,听说京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侄儿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了。”
苏宗耀想到什么,提醒道:“这里是京城,不是下河县那种小地方,想看就规规矩矩看,想玩儿就规规矩矩玩儿,别闯祸。”
苏怀礼心想:规规矩矩有什么好玩儿的?
口里应着:“是,侄儿知道了。”
苏怀礼走后,何氏忍不住在苏宗耀身边小声说,“你侄儿在下河县仗着姐夫在京城为官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下河县小地方,人容易被唬住,这京城可不是好说话的地儿,走在大街上达官显贵随抓一大把,指不定哪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就是某个朝廷勋贵。”
苏宗耀叹了口气,“你操这心干嘛。”
何氏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