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揣好钱,举着油灯为他们照明。
门内是个大通铺,从房间最左边一直延伸到最右边,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放着几卷铺盖,最角落已经躺着一个人了,不过还有很宽的位置。
仔细一看,正是先前遇到的乔学富。
林觉露出了笑容。
“唔……”
中年人也醒了,睁眼借着灯光一看,仔细辨认了下,顿时意外:“是你们两个?”
“是啊,真是有缘。”
“你们不是往前走了吗?到底是害怕妖怪,又走回来了吧?”
“差得不多。”
林觉笑着对他回答。
随即进去放下背篓,爬上通铺,在通铺的另一边坐下。
这种地方没什么条件可言,只是有个遮风挡雨、可以保暖可以平躺的地方,能将就睡一觉,也不能再多挑剔别的。
“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明早有早饭,五文钱一个人,有个菜团子和一个蛋,要吃就来找我。”
店家说了一句,便关门出去了。
油灯一走,屋中顿时一片黑暗,唯有头上一个孔窗,透出少许月光。
那二人似乎也躺下睡了。
中年人却是心有疑惑。
这两人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双方只是萍水偶逢,素不相识,何况夜也深了他睡到一半被闹醒,脑子还有些迷糊,也不想多问什么。
心想这二人若是妖怪,刚才路上就该害他了,若是劫匪,自己如今身上铜子不过五文,也没什么值得他们图的,命苦又贱,又有什么怕的呢?
便又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不曾想睡到一半,忽见屋中灯亮了。
迷迷糊糊又睁开眼,还以为是半夜又有人来,可抬起头一看,门却关着,屋中又点了一盏灯油。
那灯奇怪不见灯油,唯见灯光。
那两人盘坐在床上与自己讲话。
此外一切都迷迷糊糊,像是房间中笼罩一层缥缈的雾,看得见东西,又看不分明。
不止是看不分明,那两人给自己说的话也听不清,可奇怪的是,自己只是听不清他们吐的字眼,说的句子,却知晓他们对自己说的意思。
“乔公,有礼了,其实我们不是赶路的行人,而是从黟山来的道人,走夜路也不是要去哪,是特地来这里找那妖怪的。”
中年人情绪迟钝,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而他也没有回答。
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可能是在做梦。
坐在通铺另一边的两道人影似乎也知道,自顾自的说着:
“和乔公相遇,甚是有缘,不曾想还有一段意外的缘分,而乔公的品德行为亦是妖鬼与人都敬佩的。
“如今那妖怪已经被我们抓住,勒令退还所有钱财,今后不得作乱,此事也算了结了。
“虽说此妖并未害过人命,只在晚上作乱也闹不出大事,也只是近期才开始作乱,不过润泽县衙还是张了布告悬赏,赏金不多,刚好十两。”
中年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甚至好像都没有“自己”。
只有一个在通铺角落的视角,能看得见那方景象,听见声音。
“念及与乔公的缘分,想着乔公还债后日子定然困苦,我们将那妖怪留下的信物放在了茅店出去、官道口右手边的杨树下,乔公若是有意,可在听说妖怪退还钱财后,拿着信物去官府领赏,如实告知就好。”
屋中光线缓缓暗淡下来。
中年人的意识好似也消失了。
等到醒来,已是大清早。
茅屋的房门大开,清晨的阳光已经洒了进来,屋中满是灰尘,两条狗崽子在背篓里叫。
“哎哟……”
中年人觉得脑袋格外的晕,神情恍惚,像是睡过头了导致的。
“昨晚……”
中年人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做了个梦,那梦还挺奇怪的。
连忙转头,看一眼屋中。
那两个年轻人早已不见了。
“……”
中年人摇头抛开杂念,起身穿鞋,背起背篼。
昨晚之事显然只是一个梦。
他觉得应是自己昨天老是念着那路上的妖怪,这几天心中念想的也多是这类妖鬼神仙奇事,晚上便做了这样的梦。
梦这种东西,再奇怪也不足为奇。
更不值得当真。
世间哪来这么奇妙的事呢?莫说没有这等神仙之事,就是这等给你钱的好事,也是不曾有的啊。
至于头疼,应是昨日吹了风着了凉,或是在这茅店里没有睡好所致。
睡过头了,走到家里得下午了。
清醒之后梦境本就模糊,中年人很快便将之抛到脑后,背着背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