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到的室韦出兵消息加大了秦怀道偷营决心。
就好比下围棋,辽东城这口气迟迟不解套,活过来,高句丽和室韦就能形成杀劫,将李德謇他们活活困死,只有辽东城这口气活了,南北呼应,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对外,才能都活过来。
更重要的是城中粮食撑不了几天,这个消息目前只有安国公和秦怀道掌握,不敢透露出去,不解围,不干掉城外敌军,时间一长,必然军心涣散,特别是那一万雇佣军,一旦没粮,肯定会乱,是时候做出改变。
屏风被再次反转过来,所有人看着秦怀道,竖起来耳朵。
秦怀道也不废话,看向执失思力说道:“安国公,我需要您带一千人留守,确保后方不失,可好?”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安国公郑重答应道,虽然出城作战功劳更大,但这段时间接手后勤后想明白了,自己上了年纪,如此上阵厮杀,不如结交眼前这些大唐未来权贵,留个善缘,后半生无忧,比上阵杀敌好多了。
确定了留守问题,秦怀道心中大定,在图纸上画了几条进攻路线后说道:“本将决意今晚丑时出城,夜袭敌军大营,目的只有一个,制造恐慌,形成炸营,如果能成,一战定输赢,如果不成,也能大规模杀伤敌人,之后返回城内,大家以为如何?”
丑时,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这个时间人最困,也最放松,大意。
所有人眼前一亮,有些动心。
一战干掉六七万人,哪怕夜袭也难以做到,但炸营不同,关键问题是能不能形成炸营?大家好奇地看着秦怀道,尉迟宝林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将军,兄弟们浑身是胆,没有什么不敢干,主要是怎么制造慌乱,形成炸营?”
“本将军有一策可以试试,就算失败也无伤大雅。”秦怀道自信地说道。
这一刻,大家忽然想到了刘家堡雪崩,想到了小渔村烧粮引起的炸营,毫不怀疑秦怀道的本事,兴趣大增。
秦怀道也不矫情,直言说道:“炸营最大的障碍就是亮光,看得清,不可能炸营,所以,必须第一时间摧毁敌人照明火把,但这么一来,就会敌我难辨,鉴于此,所有出击部队都脖子上绑白布,白布在晚上显眼,易于辨认。”
所有人眼前一亮,嘿嘿笑了。
“此法甚好,只要能分辨敌我,兄弟们冲进去只管杀便是,敌人搞不懂身边人是敌是友,必然会恐慌,相互砍杀,形成炸营。”尉迟宝林赞叹道。
“既然没意见,接下来说说战术安排。”秦怀道扫了眼众人,正色说道:“两千禁军攻打西边大营,这儿有敌军大帐,恐怕高句丽王在里面,兵力三万左右,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将军放心便是。”尉迟宝林拍着胸脯说道,想到有可能抓住高句丽王就两眼发亮,恨不能马上冲上去。
大家有些羡慕,但也仅限于羡慕,毕竟三万守军,能留在高句丽王身边,守军战斗力觉不容小觑,这是拿命搏。
秦怀道指着图纸说道:“从这个方向攻进去,这儿没有弓箭手,你们要做的不是斩杀多少人,而是以最快速度摧毁火把,直奔敌军大帐,也就是这儿,冲击一定要快,不给敌人反应时间。”说着指向一个位置。
尉迟宝林赶紧将路线和位置记下,郑重点头,但还是说出心中担忧:“将军,如果直奔敌中军大帐,存在被包围的可能,或许不等杀到就会被淹没。”
“所以你们的作战核心只有一个字,快!”秦怀道冷声提醒道,旋即目光落在处亮和处弼身上,补充道:“你二人各领一千人,和尉迟宝林成品字形往前冲,摧毁火把的同时制作混乱,挡住两边有可能席卷上来的敌人,掩护尉迟宝林。”
“遵令!”兄弟俩抱歉应道。
秦怀道不放心地提醒道:“尉迟宝林,有程家两兄弟掩护后面两翼,你的压力会少很多,只要冲的够猛,够快,就会吓得高句丽王逃走,只要高句丽王一走,大军指挥就乱了套,我军就有八成胜算。”
“明白了,高句丽王要死的还是活的?”尉迟宝林兴奋地问道。
“死活不论,本将军只要胜利,摧毁指挥是第一任务,如果高句丽王逃走,不要追杀,继续制造混乱,这一战本将军算是看明白了,这高句丽王虽然有些手段,但对军事不熟,活着回去对我们更有利,换个懂军事的上来反而不好。”秦怀道杀气腾腾地交代道。
“遵令!”尉迟宝林有些遗憾,但没有再反对。
军令如山,大局为重!
作为将门之后,尉迟宝林知道其中道理,秦怀道看了尉迟兄弟俩一眼,目光落在罗章身上,继续说道:“雇佣军兵分三路,每一路三千人,没问题吧?”
“之前一战有些伤亡,九千之数没问题。”罗章答应道。
“记住攻打路线,回去后告诉雇佣军,此战关键,输了谁都活不成,一文赏银都没有,赢了,一颗脑袋两贯,战死者补偿二十贯,重伤者补偿十贯,没有。”秦怀道郑重提醒道,轻伤不给,就是要刺激大家去玩命搏杀。
“遵令!”罗章将路线牢牢记在心里。
秦怀道看到李义协跃跃欲试,这种虎将留在身边反而浪费,便说道:“李义协,你随攻打南门的佣兵出击,南门敌军稍多一些,带上羽林卫。”
“遵令,谢将军。”李义协还以为要留在城内坐冷板凳,大喜过望。
有李义协这种战将在,南门问题不大,秦怀道再次看向罗章:“你亲自带队攻打东门,至于北门,敌军兵力最少,但也不能大意,回去后仔细安排好,交代清楚怎么打,不得有误。”
罗章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秦怀道见差不多了,说道:“诸位,此战赶紧,不成功,便成仁,所以,战前务必动员好每一个人,城墙交由安国公率一千人防守,如果敌袭,也不至于没人,其他人不得解甲,吃饱喝足,准备白布,磨刀刀枪后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丑时出兵,延误者,斩,去吧。”
“遵令!”众人轰然领命,匆匆去了。
偌大的厅内很快就只剩秦怀道一人,看着图纸沉思不语,脑子里疯狂计算、推演着夜袭路线是否有问题,敌人会怎么反击,兵力是否足够,等等。
开打前,什么都要想,未雨绸缪!
开打后,什么都不想,干就完了!
……
几乎同时,安市州。
冬日暖阳静静地洒在城墙上,给这座城池带来几分暖意,城内百姓依然不敢开门,都在家里呆着,空荡荡的街上店铺关门,只有一支支巡城队在游弋,往日繁华不再,静的有人渗人。
南城门的城墙上,程处默带队把守,将士们都换上守城军战甲,乍一看和高句丽军没什么区别,为确保万无一失,太守朱子成也被拉过来,四周民房被征用,藏满了弓箭手待命。
看着前方安静的官道,程处默等到有些急了,不耐烦的盯着朱子成说道:“都超过规定时间半个时辰了,为何还不见运粮队过来?”
朱子成也不清楚愿意,担心运粮队已经知道安市州被夺,原路返回,但这话不敢说出口,鬼知道没了粮食自己会遭受什么对待?只好赔着笑劝说道:“这位将军稍安勿躁,没有粮食,前线大军吃什么?城内守军吃什么,所以,这粮食肯定要运过来,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半个时辰,如果不来,别怪老子不客气。”程处默威胁道,虽然上次那批粮食找回来,但也仅供一万大军是五天用度,远远不够,好在城中富户家抄出来不少银粮,大军撑十来天问题不大,赏银也发下去,军心暂时稳定。
但程处默知道辽东城粮食不多,能多截获一批终归是好的。
“也不知道辽东城现在怎样了?”
想到辽东城安危程处默更加急躁,一拳砸在墙垛上,忽然看到官道尽头出现一支长长的队伍,顿时眼睛爆睁,死死盯着,激动起来:“传令,准备战斗。”
“遵令!”一名校尉兴奋地应道。
“总算是来了。”程处默说道,心情大好,看着长长的队伍,粮食恐怕不少,对朱子成说道:“一般粮食运进城,你们会怎么接待?”
“打开城门,直接拉去粮仓。”
“不用派人核实身份,下去对接吗?”
“不用,粮食运到粮仓,清点完毕后负责人直接去城守府办理相关手续即可。”朱子成赶紧解释道。
“最好别撒谎,要是运粮队发现流程不对,警觉逃走,别怪老子不讲信用。”程处默威胁一句,紧紧盯着前方过来的运粮队,握紧了马槊。
等了一会儿,运粮队缓缓过来,见大门敞开,没多想,直接进城,安市州毕竟是内城,不算前线,又有十万大军兵围辽东城,运粮队毫不起疑,程处默看着进城的运粮队暗自松了口气。
运粮队前面是五百人左右,负责开道,运粮队中间没人,全是雇佣过来赶车的民夫,运粮队后面还有五百人左右,总兵力一千,算正常操作,等前面五百人全部进城后,程处默大手高高举起,狠狠往下切。
躲在民房里的弓箭手看到信号果断出击,一支支羽箭飞掠而来。
近千人同时出手,攻击力何其恐怖,一千羽箭瞬间将敌军笼罩,倒下去大半,不等反应过来,又一阵羽箭扑杀过来,凶悍无比。
敌军都在开阔处,无处躲避,又事发突然,两轮箭雨过后倒下去大半,剩下的掉头就跑,但城门被运粮车阻挡,根本出去吧,第三轮箭雨呼啸而来,紧接着是第四轮,五百人转眼间被全部被射杀殆尽。
躲在民房后面待命的骑兵也冲上来,给未死的敌人补刀,城墙上的人也冲下去,拉开运粮大车,清出通道,骑兵按计划冲出城区,斩杀其他人,赶车的民夫看到这一幕吓坏了,纷纷躲在马车下面。
一千骑兵没有斩杀民夫,直奔队伍后面五百人,那五百人反应过来,掉头就跑,将士们岂容到嘴的肥肉飞走,打马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