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明,风儿凉。
徐辰安给了店家足够的银两,他们师徒不仅没被赶走,店家反而贴心的给了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温着酒。
徐辰安坐在了台阶上,门口的店小二正在打盹,整座小镇都陷入了宁静之中。徐辰安用手撑着脸,抬头看着月亮。
“酒……酒……”店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徐辰安急忙跑了进去,只见得羽然浩趴在了桌子上,手里抓着一个酒杯,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酒”。
徐辰安叹了一口气,见得自己师傅没事,便想转身离开。但才转身,羽然浩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了徐辰安,嘴里依旧含糊不清的喊着“酒”。
“不能喝少喝点!”徐辰安掰开了自己师傅的手,随后想了想,将正在打盹的店小二给叫醒了,要了一碗醋,准备给自己师傅灌了下去。
他听人说过,若是喝醉了,用醋便可以解酒。
趁着店小二去厨房找醋的当儿,徐辰安艰难的把羽然浩扶起来,羽然浩便抱着他的手臂,轻声喊道:“酒……酒……我想你……”
徐辰安顿时一愣,原来师傅想要的不是酒,而是九酒。
“我说小少爷,我在这店里当了十几年的店小二,以前咱的确没见过多少羽人族。但这两年,来来往往的羽人族,在本店喝酒的打尖的,不说有一千也有九百。这些羽人族,那可都是修行者,按照我们以前的话说,那便是个顶个的神仙老爷。这样的人,不会醉的。”
这店小二说着,打了个哈欠,把手中的醋递给了徐辰安,便离开了。
徐辰安听得这话,接过了手里的醋,想了想便把那碗用来解酒的醋放在桌子上,从自己师傅的怀抱中把手伸了出来。
他看着烂醉如泥的师傅,心里没由来的一疼,眼眶泛着泪光。
师傅要的不是酒,是九酒。
一般的羽人都不会醉,师傅可是羽皇,如今剑狱之中战力前五的存在,他若是不想醉,这酒怎会让他醉。
徐辰安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曾经小夫子师伯经常念叨的一句诗: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找了一件衣服,给羽然浩披上,这才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傅。
他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额头上有了皱纹,就连头发都开始发白了。至于皮肤,和其它羽人的白皙不一样,反而是有些泛黄。
徐辰安也曾了解过自己师傅的过往,知道以前的他是妖域的霸主,羽人族的羽皇,一个骄傲和高雅喜欢穿着金色长袍的考究人。
但现在呢,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醉汉。
关于师傅与自己父亲的恩怨,徐辰安已经分不清对错了。或者,他们本就没有对错。甚至在这两年的相处中,徐辰安慢慢的习惯了羽然浩的生活方式和教导方式,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提醒自己,自己的这位师傅杀了典狱长,毁了干爹的修为,还差点杀了凤羽奶奶和苍牙爷爷。
他只有不断的提醒着自己这些事儿,才能保持对自己师傅的恨意。
“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呢?”
徐辰安给自己师傅披了一件袄子,然后也趴在了桌子上,看着自己师傅的脸问道。
不过,此时没有人能回答他。
烛火摇晃,店家给的小火炉也逐渐熄灭了,耳旁传来了虫儿的鸣叫声,在不知不觉中徐辰安睡着了。
……
徐辰安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一凉。
他睁开了眼睛便看到胡子拉碴的羽然浩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杯子里的凉水又朝着自己洒来。
徐辰安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面前的师傅,此时的师傅哪有丝毫的醉意,完全看不出来他昨夜才喝了不少酒。
“擦一擦,吃点东西,待会我要带你去见一位长者。”羽然浩指了指徐辰安的身后,徐辰安低头一看,才看到昨夜自己给羽然浩披上的袄子,此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上。
还没等徐辰安问话,便见得店小二又抬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而羽然浩则是擦了擦嘴便站起身来,给徐辰安留下了一个房间号,便上楼去了。
徐辰安看着自己师傅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他甚至怀疑昨夜那个醉汉,是不是自己师傅了。
没过多久,等他来到房间之时,只见得羽然浩剃了胡茬,束起了长发,穿上了锦袍,将自己里里外外的打整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此行他要去见心上人。
“行了,你也赶紧换上一身行头。”羽然浩难得的温柔了一次,指了指床边的衣服。
约莫三四个时辰后,徐辰安与羽然浩来到了一座山下,山下有流水,不远处有一个简陋的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位老人。
在羽然浩的招呼下,徐辰安背着背篓来到了亭子边。
这是他近两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傅的朋友,急忙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酒肉还有火炉、茶等东西。
等到徐辰安放好这些东西之后,羽然浩便直接把他赶到一旁修炼去了。
徐辰安看了一眼老人,老人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脸上充满了慈爱之色。老人往袖口掏了掏,随后朝着徐辰安招了招手,似乎有礼物要送给徐辰安。徐辰安也想过去听一听两人说些什么,可才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便见得羽然浩的目光,只能撇了撇嘴,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继续修炼着。
看得徐辰安已经完全入定,与老人相对而坐于亭子中的羽然浩这才给老人倒了一杯酒,轻声说道:“伯父,好久不见,请恕侄儿这两年都没来看您。”
老人接过了他手里的酒,叹了一口气,随后一饮而尽。
老人正是九酒的父亲,九魁龙一族的族长。
“如今人族和妖族的关系走向,是你想看到的吗?”老人轻声问道。
羽然浩点了点头,随后脸上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那其实你当羽皇,也可以做这些事儿的,但……”老人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他不理解羽然浩的行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置身于一个人人喊打的局面下。
“九酒的仇,我怎么都要报的。而且,我若是以羽皇的身份做这些事儿,帝俊肯定会阻拦的。我们,从来都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无法掌控自己生命的棋子而已。想要破局,必须出奇制胜。我不仅要胜徐长安,更要胜天!”
老人知道自己劝不了羽然浩,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在不远处打坐的徐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