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馒头大约有十多个,程大和程二都盯着女人啃这个馒头。
“敢问……”
老先生才讲话,女人便急忙把馒头死死的抱在怀里。
老先生看得她这副模样,便叹了一口气。
“先生,我饿!”
程二突然拽了拽老先生,小声的说道。说着的时候,看向那女人的眼中充满了羡慕。
老先生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东西作为交换的,便只能站起来问道:“姑娘,你这东西在哪儿找到的?”
这女人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先生,老先生被她通红的双眼一瞪,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人见得老先生怕她,便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她的声音仿佛马车的车轮匆忙停下时,与地面擦出的声音一般,让人感觉到难受。
“这东西啊,是我从强盗的手里抢来的。”
“有其中一个人落单了,他拉屎的时候,我便拿起一个大石头砸了过去。顿时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我把这宝贝儿拿走,他就死死的抓着我。最后,我把他咬死了。”
女人说着,嘴往两边一咧,露出了血红的牙齿。
老先生站在原地,不敢动一下。
“先生,我饿……”
程大和程二两个孩子再度说道,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女人手中的东西,随后又看向了年迈的先生。
他咬咬牙,走出了门。
“就在村子口不远处,你可以去看看。”
女人还“好心”的提醒了他一下。
老先生并不是想要去抢吃的,一来是他抢不赢,第二是他念的书,骨子里的东西不许他这么做。
他不愿意看到两个孩子的模样,他们三人或许走不出这个村子里。
他们三人要么是被饿死,要么是病死。
老先生想起了程正堂,那个老实巴交却堂堂正正做人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不惧生死,但有些东西不能丢。比如善良,比如气节……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村口,远远一看,看到了一样东西,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呆呆的站着,突然间跑回了屋子里。
此时,女人在地上翻滚,眼睛瞪得老大。看见老先生进来,便躺在地上冲着他比划。
“怎么了?”
老先生急忙问道。
程大眼中带着恐惧,小声的说道:“应该是噎到了。”
“刚才她冲着门外指,应该是有外面有水井。”程二也从靠墙的草垛中直起身来,看着女人说道。
老先生听到这话,急忙往门口跑了两步。
可那一只脚却始终没有踏出门槛,他的脚顿在了空中,又收了回来。
他走进女人,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她。
女人看到了老先生的眸子,指了指地上的馒头。
可老先生却还是无动于衷,他闭上了眼,想到了在村口看到的那一幕,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缓缓说道:“他不是强盗,他是逃命的商人。”
女人有些不解,一只手依旧指着馒头,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另外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老先生的心怦怦直跳,他太饿了,此时有了食物,而且也给自己有了一个理由。
他走出门去,拿起了一个大石头,鼓起了勇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女人砸去。
终于,女人倒在了血泊中,而那几个馒头,除了沾染上一些灰尘之外,没有被沾上一滴血。
他拿起了馒头,急忙牵着程大和程二走了出去。
出了村口,经过了一具尸体旁,三人看了一眼。
他穿着锦衣,身上应该还有一些银子,躺在了地上。但现在的情况下,有了银子也不一定能找到吃的。
这个装束不用多想,不是商人便也是富贵人家。
老先生看着这个人,心里好受了一些。他们继续往前走,可才走了数百米,便又看到了一具尸体。
他手边有刀,裤子都还没提起来,穿着布衣,额头上还带着黄巾。更为重要的是,脖子附近全是鲜血。
老先生愣在原地,这一瞬间,心里似乎有楼阁崩塌。他曾经坚持的所有东西,就在这一瞬间,都没了。包括善良,包括他原本以为刻印在了自己骨子里的东西。
风吹过了脸颊,此时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求生欲。
这位老先生做了一个让程大和程二难以理解的动作,他把两个孩子手里各自拿着的半个馒头抢了过来,抱着从女人那儿抢来的馒头,拔腿就跑。
两个孩子被抛弃了,他们哭了一阵,只能回到了村子里。
在两人觉得自己快要病死的时候,一个穷酸书生出现了。
……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梅若兰低沉着头,一言不发。
程白衣也没有说什么,静静的陪着她坐着,等到差不多午时的时候,他便起身做了饭。
梅若兰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等到程白衣拿起碗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既然说了是读书人,那程大和程二肯定是化名。他们的父亲都叫做程正堂,孩子绝对不会叫程大和程二。”
梅若兰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程白衣的背,有些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与此同时,心里也有担忧。她知道了答案,但有些不敢相信。
“哥哥叫程白衣,弟弟叫程白礼。”
程白衣顿了顿,还是轻轻的说道,拿着碗走出了门。
……
“你说一个人真的会在一瞬间变坏么?”
“而且做了第一件坏事之后,便会接着做第二件么?”
梅若兰没有离开,似乎是在问程白衣,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程白衣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那当初你们那位启蒙先生,你觉得是好人,还是坏人?”
程白衣本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但看到她的眸子,说出了那个他十几年来坚信不疑的答案。
“不知道。”
“为什么?”
“他没有害我和弟弟,反而救了我们几次,没资格说他是坏人;但他杀了一个女人,只想活命的女人,又不能说他是一个好人。”
梅若兰也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问道。
“那你恨他抛弃你们吗?”
“抛弃是本分,不抛弃是情分。”
程白衣淡淡的回道,对于这一点,程白衣倒是没有丝毫的怨恨,毕竟谁都有权利求生。
梅若兰才要开口,只见程白衣挥了挥手道:“别再问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他盯着梅若兰的双眼,开口道:“不管之前是多么高尚的人,做了第一次恶,便会有第二次。善比恶难得,便是因为恶容易让人上瘾,作恶更容易获得利益,满足别人的物质欲望。而行善却是不会,心里的成就感往往抵挡不住物质的诱惑。”
“一个行善的人由善到恶,只需要一瞬间;一个作恶的人,由恶到善,则是难如登天。”
“有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便绝对会有第二次!”
程白衣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梅若兰仔细的回忆着他的这些话,心里如同被巨浪冲撞一般,整个人呆在原地,嘴里不知道还在呢喃着什么。
.........................................................................................................................................................................................................因为过年,所以修改的有点慢,抱歉。这个故事,看《罗生门》有感而写。书,不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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