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草渐深,喜鹊早早的便来到了还未发芽的枯树枝上。
“喜鹊当头叫,好事要来到。”
这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话早已深入人心,院子头几只喜鹊在枝头争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你叫甚叫,又不是徐大哥要回来了。”穿着粉色衣裙的小沅抬着一个盆走到了门口,往前一泼,那水便稀里哗啦的朝着院子角的枯树枝涌去。虽然隔得甚远,但还是惊起了那几只喜鹊。
“小沅妹妹,喜鹊就是来报喜的,告诉你徐大哥回来了,你这么一吓,喜鹊们回去报信,徐大哥还以为你不欢迎他呢,就不回来了。”
梅若兰经过之前的事儿,也少了几分任性,虽还未嫁人,可却已然有了几分妇人的老成持重。况且,这么大的府邸徐长安甩甩手就走了,但靠小沅,恐怕得被多少人盯上。
其实这忠义侯府便早就被人盯上了,在齐凤甲还没有成为代夫子之前。
不少人知道徐长安对着两个女孩子不一般,但都是以妹妹相称,他们便打起了歪主意,若是成为了徐长安的妹夫,那在这长安,不敢说横着走,但至少没有人敢惹。
不过,这府邸虽然没有了男主人,女主人也还没定。但梅若兰自小也是出自官宦之家,这些登徒浪子自然见得多,也有解决的法子,便将其打发走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尔后齐凤甲成为了代夫子,在这布政坊还多了一间宅子,每日提着刀到处溜达,谁还敢来找不痛快?
小沅听得梅若兰这话,小脸吓得惨白。急忙放下手中的盆,便要朝着厨房赶去。
“去拿些小米,可不能让它们去向徐大哥告状。”
听到这话儿,梅若兰先是用袖口轻轻的捂住了嘴,“噗嗤”一笑,随后看着小沅说道:“小沅妹妹,不用啦,我骗你的。”
小沅听得这话,低下了头,脸红红的像极了夏天熟透了苹果。咬着下嘴唇,站在了原地,小声的说道:“若兰姐姐,你又欺负我。”说罢,便捡起了地上的盆小步的快跑离去了。
梅若兰看到小沅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禁觉得徐长安好福气,不管以后小沅是成为他的妹子,还是贤内助,这都算得上天大的福气了。
梅若兰想到此处,看了看自己身上,随后拽起裙摆,走了两步,摇曳生风,如同初夏时节才立尖尖角的荷叶儿。她摸着自己的脸满意的笑了笑,可很快,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
心中充满了遗憾,也充满了内疚。
“终究还是我配不上徐大哥。”梅若兰低着头,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若是喜欢,那就去追咯,若是追不到,先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一道女声突兀的前方响起,梅若兰犹如惊弓之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看到来人,知道自己刚才的丑样全都别看到了眼里,脸红红的,比盛夏熟透了的苹果还红上几分,像那秋季挂满树的红柿子。
“嫂夫人,您也取笑我。”
来者正是当初长安城外那鱼店的老板娘,如今齐凤甲齐夫子的夫人,齐见雪的母亲,齐家的当家人。
齐凤甲和小圣皇怄起,想逼得晋王出来清君侧,便赌气要离开长安。
好在晋王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一场闹剧。不过齐凤甲性子也是执拗,怎么都不愿回到齐府,便只能来到了这忠义侯府。
“凤甲他啊,他只认自己有两个师弟,把他们当成亲弟弟一般看待。一个啊,便是小夫子;另一个,便是徐长安。他可没有认过妹妹,你这一声‘嫂夫人’,我可……”齐夫人说着,眉眼中全是笑意,看着面前脸儿红透的女孩,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行了行了,若兰,咱们也不生分,你叫我一声嫂子我先应了。不过,得看你自己。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你喜欢他而已,和他无关。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就大胆的去追求,你要先学会欣赏自己,才能欣赏别人。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呢,是棋逢对手;有时候呢,又是琴瑟和鸣。你若是自己都没了信心,那只会成为娇滴滴的小媳妇儿,时间久了,仅存的激情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相互喜欢啊!”
梅若兰听到这话,抬起了头,脸虽然红红的,但眉眼之中多了几分坚定。
但很快,这几分坚定立马消失无踪,变成了担忧。
“可我……配不上他啊!”
梅若兰声音很小,小得细不可闻,但齐夫人即便听不到她说什么,便也猜得出来。
“你爹那案子,本就不关你事。若不是他小子脑子轴,即便你作证,那案子也全是漏洞。只要他不承认,谁敢动他分毫?只不过那臭小子怂了,真以为一死就对得起天下了。”
听得齐夫人口风一变,梅若兰颇为惊讶的看着她。
齐夫人尴尬一笑,挥手说道:“这些话,都是我家那口子说的。所以啊,不关你事。”
“可我还是……”梅若兰又低下了头。
“是什么,人家夫子庙的代夫子,什么天下第一刀圣,还不是被我一个卖鱼的治得服服帖帖的。老娘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老娘咳一声,他们三师兄弟都不敢动。”
才说完,背后响起了一声轻咳。
齐夫人转过头,便看到了齐凤甲。
齐凤甲也是一张老脸满脸通红,手放在了嘴边,又轻咳了两声,朝着自家夫人挤眉弄眼。似乎是在求饶,让她给自己留几分面子。
齐夫人看到他的模样,知道齐凤甲有话要交待她们,便换上了一副笑脸,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夫君,我去带孩子了。”
这声音嗲得齐凤甲都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