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安已经离开了长安,如今政局稳定,而范知墨母子三人有师兄齐凤甲和吴孟凡老前辈二人保护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徐长安要担心的便是裂天和湛胥的联手。
想当初,裂天强势之时,自己和湛胥联手。现在,一转眼,曾经盟友成为了敌人。
徐长安知道,时间不等人,必须趁着两人还没有完全联手,再给予二人重重一击。所以,他只在长安待了几天,便直接朝着封印中而去。
至于长安,在薛武和荀法的联手之下,大量的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同时,荀法还以长安为试点,完全禁止神仙乐的制作和贩卖。若是有宦官子女私自食用神仙乐,无论官职大小,食用者与家族三代之内的男丁全都要遭受劓刑。所谓劓(yi)刑,便是要将人的鼻子给割去一半。
此举不仅仅为了惩罚那些吸食神仙乐的官员家眷,也是为了让其它人警醒。
毕竟,谁都不想顶着一半鼻子在大街上闲逛。
这条刑法一出,整个长安吸食神仙乐的人大大减少。只不过,不管是崇仁坊还是布政坊,每到夜晚便会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为了全家人,甚至是全族人着想,这些官员们强行把自己吸食神仙乐的亲戚们抓起来,逼着他们强行戒了这神仙乐的瘾。
而整个长安城,越有三分一的官员位置空了出来。
虽说很多事儿没人处理,但荀法也趁着这个机会,开始调节官员职位,又撤除了大量的冗官(闲散官员)。
自打那夜过后,他比以前更勤奋,甚至还修改了圣朝大量的律法。
虽然,这些日子他的官位没有变化,但很明显,整个朝堂上,他的威严已经大不如从前。
除了公事外,薛武还是不理会荀法;薛武原本与荀法算是好友,但经过前次的事儿之后,二人的关系降至了冰点。
荀法也懒得管那么多,只是尽可能的做自己该做的的事儿。
直到北圣朝建立,开始抹黑徐长安独断专行之后,他才放慢了工作的进度。
他知道,自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这一夜,荀法处理完政务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月儿高悬,夏风也十分暖和。
但自打夫人走后,荀法的心一直是冷冰冰的。要不是想着对徐长安有所亏欠,要不想着天下百姓需要他,他早走了。
荀法换上了一袭青衫,带上了师傅给他的玉冠,看着铜镜中温文尔雅但脸色苍白的自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随后他看了看桌边的一摞纸。
这是他这些年自己所学所思所感,荀法将这些内容全都写了下来。
而且,他还将其装订了起来,名字是荀夫人尚在之时取的,唤做《荀君书》。
这《荀君书》内,内容杂多,但多以法家学说和实践为主。当然,这其中内容也不尽公允。在他的《荀君书》内,便批判了纵横家以及儒家。甚至,当日他在朝堂上为了维护轩辕仁德所说的那些话,在本书中都曾被他自己反驳过。
可当时为了自己的夫人,他才不得不昧着良心说话。
荀法书里,既谈到了怎么平衡诸子百家,怎么重现百家争鸣的盛况这些大事;也有《错法》、《更法》以及《徕民》等关注百姓的篇幅。特别《徕民》,其中的主要思想便是教导圣朝怎么从妖族的地盘上抢人口,怎么管理。
甚至,这书中还有一些关于农作物的知识。可以这么说,这本书上有荀法所有的本事,还有荀法来不及颁布的政令。
如今此书已成,他也能够安心离开了。
荀法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间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脱去了身上的青衫,还有师傅曾经给他的玉冠。
荀法赤裸着上身,随后去往了一道灵位前,磕了三个头,轻声说道:“法家师祖在上,不肖子孙荀法今日因爱妻遗体一事,只能远赴他乡。为了不让法家蒙羞,不肖子孙荀法自逐出师门。”
说罢,对着那牌位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随后,他又站起身来,将自己尚书令的大印,还有这些年来得到的除了俸禄之外的赏赐全都打包了起来,与那代表着权力的尚书令大印挂在了房梁之上。
紧接着,他又走出了房门,看向了日间自己请人砍来的荆棘。荀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拿上了那本《荀君书》,也不穿衣服,就这么将荆棘背了起来。
刺划破了他的背,鲜血流了下来,但荀法还是咬着牙,背着这些荆棘,三步一叩的朝着长安王府而去。
他荀法这辈子,除了自己夫人之外,对不起的就只有徐长安了。
从荀府到长安王府的距离并不远,但在荀法的身后,鲜血滴成了一条线。
当荀法到长安王府之时,远远的便看到晋王站在了门口叹气。
“徐长安已经走了,他又很重要的事儿要处理。当你和他说了尊夫人的遗体被湛胥偷走之后,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让我等着你。”
荀法听到了这话,心里更加的难受,越发觉得对不起徐长安。虽然得知徐长安离开了,虽然距离长安王府不远了,他还是三步一叩的来到了长安王府前。
“贱民此番前来,是为了……”
荀法低着头,背着荆棘站在了晋王的面前,小声的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称下官了,故此自称为“贱民”。
晋王看着满身血污的荀法,叹了一口气道:“你啊你……怎么说你好!”晋王抬起了手,若此人不是荀法,晋王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但他是荀法,晋王就只能把手掌放下来。
“你要离开,也不必如此。”
荀法小声的说道:“我对不起长安王,也对不起你们的信任。”
“非去不可吗?”晋王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嗯,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拙荆的遗体就这么放在妖族的手里,惹人耻笑。而且,拙荆跟着我苦了一辈子,总不能让她连我荀氏的祖坟都进不去吧?我想让她进我荀氏的祖坟,我想告诉荀氏的祖先们,他们的后辈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娶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妻子。”
听到荀法这话,晋王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徐长安的吗?”
“请晋王爷告诉长安王,荀法此番前去,只是为了愚妻的遗体。此番去湛胥处,绝不为其出一谋,献一策!”
晋王脸上露出了笑容,本想伸出手拍拍荀法肩头的他看到荀法赤裸着上身,又把手给缩了回来。
“忠心可嘉,但徐长安也料到了你会这么说。他让我和你讲,君之才能,不在于军事,而是民生。若是此番前去,不出一谋,不献一侧,苦的是百姓。你要去做的,就是尽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继续发挥你的才能。”
荀法愣在了原地,嘴唇嗡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便自己要离开,徐长安还在为自己着想。
“行了,把你身上的这些荆棘放下来。”
荀法点了点头,放下荆棘之后,急忙把手中的《荀君书》递给了晋王。
“这是草民生平所学,所思,还有往后一些改革的方向,请晋王笑纳!”晋王看着那本书,倒也没客气,直接将书给收下了,“那你认为,你去了之后,谁能替你做这些事儿?”
“楚士廉与柴薪桐。”荀法急忙答道。
“你可说慢了,柴薪桐去通州找老婆了。”晋王沉吟了会儿,接着问道:“那如今六部官员,可否有调整的?”
“除了兵部与刑部之外,其余四部皆可保持原状。”
“哦?那如何改?”这也是徐长安嘱咐晋王问的,毕竟修为他们在行,但管理国事这一方面,荀法比他们专业的多。
“如今的兵部尚书久离战场,应该换上一位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如此一来,若是有战乱,也好配合些。”
“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姜明或者赵晋。”晋王听到这个答案没有做点评,接着问道:“那刑部呢?刑部有什么问题?”
“刑部并无问题,薛大人做得极好。只是倘若我一走,恐怕会引起骚乱,这六部需要一个有威严之人来掌控,而薛武大人,是最好的选择。他是开国功臣,自然能够服众!”
晋王略微有些意外,他以为这荀法走之前会弹劾不待见他的薛武,却没想到弹劾没等到,却等到了推荐。
“行了,知道了,这个东西是徐长安给你的。”晋王朝着远处招了招手,一身甲胄的薛潘便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里面是一些银两,当做盘缠。”荀法正要推辞,晋王却扬了扬手里的书,“就当做买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