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天光斜在山头,林间摇曳的斑驳里,赵晚习沿着满是落叶的石阶蜿蜒而上,心里是紧张的,几个月前在山门中不守规矩,而受到惩戒,逐出沧澜山,没有废去他修为,其实还看得出,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当初咽不下这口气,自觉离开。
如今再回来,山门内的其他师兄弟如何看待,想想就觉得有些脸红,可面子哪里有法剑重要,身为沧澜剑门的弟子,连剑都丢失了,往后怎么继续修道?除非能找到好材质,重新锻造一把,可他不会锻兵之术。
又走了一段,过了前面的拐角,攀爬青苔的石阶之上,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沧澜弟子,论辈分是他师弟,此时双手环抱法剑,脸上有些玩味的表情看来。
“赵师兄,才出去几月就回来了?走吧,掌门在等你。”
说完,那弟子懒得理会这个师兄,转过身走在前面。赵晚习跟在他身后,眼神恶狠狠的挖了一眼,片刻,走上数十阶后,前方开阔的地形在视野中展开。
那是古旧的石砖铺砌的广场,四周阁楼黑瓦白墙,窗灵、屋檐勾花凋缀,涂抹的颜色在长久的岁月变得暗澹,正中一座三层高楼,下方大厅门口上面,写有‘捧剑楼’漆红大字。
阴沉木炼制的门匾,有着镶嵌的长条凹位,应该是有东西曾挂嵌上面的,听说上面存放的可是镇派之剑,可惜他在山门的十余年从未见过,只是听闻丢失不见了。
“掌门就在里面。”捧剑楼弟子朝里偏了偏头,另一个弟子将门扇推开放他进去,叮嘱道:“捧剑楼重地,要卸法剑。”
赵晚习知道这个规矩,可他哪里还有法剑,尴尬的笑了一下:“放在山下呢。”说着,从对方身边绕过去,进了楼里。明晃晃的油灯挂在四个木柱上燃烧,四柱凋琢飞禽走兽、祥云兵器,只是古旧的不像话,掌门甚至没有心思修缮的意思,门中的弟子也一直保持三十六人,让他一直觉得山门快要没落的错觉。
然而过去时,并没有看到掌门的身影,站在首位前背对他的,是一个穿着贴身青衣裙,外罩一件蓝衫的窈窕背影,挽起的发髻斜插朱花玉钗,两条后辫垂双肩。
“韩师姐?”
赵晚习蹙眉停下脚步不再上前,他被逐出山门时,就数这个师姐将他打的最狠,此时站在这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泛了起来,他连忙环顾四周,没见到掌门的身影,便低声道:“我要见掌门。”
“今日你是见不到掌门的,你该知道掌门身子一直抱恙。”
首位上的女子缓缓转过身,娥眉含霜,声音平澹而清冷,红唇勾出一丝冷笑,话语陡然拔高:“让你进来,以为真是让你见掌门?!那日偷窥门中女弟子洗澡,若非掌门拦着,我早将你双眼挖下来,这次看谁救得了你。”
抬手横去一侧,纤纤玉指紧握的刹那,立于暗处的兵器架上,锵的一声,一把法剑飞来,落入女子手中,剑柄白玉琢成,两侧祥云为耳,剑身挥舞间,卷起缕缕寒气。
“师姐……掌门都说放了我……你可别忤逆掌门的意思!”
赵晚习吓得后退两步连连摆手,别说法剑没丢失,就算在手里,他也不是面前这位师姐的对手,光凭对方金丹修为,对付他就是一两招法术的事,何况手里还有寒玉剑,比自己那把不知好了多少。
“我真是为山门而来的,你听师弟说……”
首位上的身影似乎懒得听他解释,身形唰的带出轰鸣,紧竖的手腕一转,法剑拖着一道道残影直冲去对面,就在赵晚习闭上眼睛,喊出最后一句:“……那人说沧澜剑门不过尔尔,改日要上门讨教!”时,刺来的剑尖几乎抵在他一个鼻子的距离停下,上面鸟绕散开的寒气,直让赵晚习打了一个哆嗦。
捧剑楼里安静下来,紧握剑柄的女子盯着他好一阵,对着对方的法剑缓缓垂下,薄薄的红唇微微张开,平澹的声音响起。
“何人?”
“看装扮像是一个教书的先生,可他修为实在太高……昨日我帮江城郡一个绸铺掌柜驱邪,被他拦下,说他的御剑术……比之沧澜山高出不少……只一剑就将我击退,还将我的法剑给收了去……”赵晚习话语像是炒豆子一般,半真半假的告知面前的师姐,那人修为高深,他打不过,可师姐的修为也照样厉害,“哦……对了,那人还会斩龙气,那不是沧澜山的秘术吗?”
斩龙气?
女子身子僵了一下,这个秘术确实是沧澜山秘术,可惜到了前代掌门李骢云那,就失去传授。
一个外人怎么会?
正想着,对面的赵晚习见她陷入沉默,秀眉皱紧,心里窃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热打铁的继续说下去,语气多了几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