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今晚要表现好些。”
老艾德森躺在面包店的安乐椅上,闭着眼睛,想着自己正工作着的养子。
在达文波特男爵的私人宅邸厨房中忙碌着,谢尔德熟练地朝着过滤冷却后的鸡汤里打入两个蛋清,把绞碎的鸡肉泥,用啤酒瓶擀碎的蛋壳混进鸡汤里。用小火慢慢熬煮,这个步骤在烹饪中被叫做净化,在熬煮之后,它会形成一层非常丑陋的蛋皮浮在汤面上,与此同时,也会彻底吸附汤汁中的一切杂质。
把它倒过纱布过滤,才能得到如水一样完美过滤的鸡汤,没有多余的油脂,杂质和浑浊物,只有清澈的汤底本身。韭葱,芹菜,丁香和洋葱的芳香气味与肉本身的馥郁结合起来,才构成了这一桶绝妙的茵蒂斯式鸡肉清汤。
主厨低头看了看这一锅汤,扭起了大半个晚上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在那些随便就会打碎杯盘,弄错顺序的蠢货中,这个温顺,谦卑,能力过硬并且服从安排的少年就格外令人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戈登主厨看着谢尔德用长柄勺斟满一碗茵蒂斯式鸡肉清汤,作为今晚男爵先生晚餐正餐部分的最后一道汤品,它标志着大多数人可以准备休息了。
“谢尔德·艾德森,戈登先生。”
谢尔德转过身,恭谦地颔首致意,始终带着礼貌的笑意。
“艾德森..卖面包的艾德森?哦,他倒是有了个好儿子。孩子,一个月后的今天下午四点,我希望能在这里看到你。男爵不会吝于为服务花钱的。”
“那太好了,先生。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心里雀跃着,脸上还是尽量保持微笑,谢尔德灵活地鞠了一躬,把烤炉的盘子刷上油,现在沙龙的宾客们已经逐渐到场,提前烘焙好的牛角面包撒上一层糖霜就能送上,也许还能有闲心调上一大玻璃碗的潘趣酒。
牛角面包被放进三层小盘,送进投餐口,被人力绞盘平稳地抬到一楼,又被侍者们的白手套端起,跨过一扇扇的门,最终送到沙龙举办的正厅,那里铺着缎子的沙发上正逐渐坐满客人,侍者把托盘放在圆茶几上,站在一边等待着吩咐,而大多数人的目光,则都聚拢在其中一人身上。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先生们。文学是表达的艺术,而我们是戴着镣铐起舞的囚徒,如何在文学本身描述的限制中传达尽可能充沛,确切而明确的思想成为了我们的首要目标...”
那个穿着深蓝黑色燕尾服的作家全身都罩在衣物掩盖下,手套里握着的手杖时不时夸张地转动两圈,站在镶金的地毯上对着火炉上挂着的鹿头慷慨宣讲着。
“老天..他快把沙龙变成他的个人宣讲会了。”一位戴着狐狸面具,蓄着胡须的男人用茵蒂斯口音的鲁恩语朝着邻座窃语。
“我认为他的思想和罗塞尔先生有雷同之处,但更锐利和激进,别总是那么酸溜溜的。”另外一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绅士戴着只遮住上半部分脸的假面,手里举着小单片镜。
叮叮。
金杯勺敲打高脚杯时发出的清脆碰撞声暂停了喧闹的大厅,站在正中宣讲的厄兰兹楞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不能闭嘴。
“很高兴看到各位都到齐了,为我的失约。”
那位有着金色蜷发的女性露出一个迷人的露齿微笑,她端起手里的香槟,深深地喝了一口自罚。红唇右下方那个显眼的黑痣被厄兰兹迅速捕捉到,他连忙凑上前去摘帽行礼,软呢帽被左手捏住帽檐,指头搭在帽顶防止帽子塌陷,扣在右肩深鞠一躬。
“想必您就是达文波特男爵夫人,如此光辉,动人,夺目如璀璨的金刚石。您远比画像和人们口中口耳相传的还要更加迷人,想必塞壬见到您的容颜也只能栖身海底羞于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