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典的旗帜朝着街道远处流去,十年后,当尼娅看着天空被扯开一条裂口时,
她会想起那个厄兰兹带她去看纸鱼的清晨。
那天清早有些冷,愚者教会立起的火炉把暖意顺着管道送往房间,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化作窗玻璃上的一片白雾。
尼娅兴奋地从床上跃起,穿好自己的袍子,自己扎好头发捆好鞋子,把沉甸甸的口琴放在口袋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锡罐,拿出两颗特亚纳干果肉,蹬蹬蹬地跑出房间。
口琴很沉,把她的大口袋都带得有些下坠,但却不能阻碍她的步伐。
一早就坐在教会大厅外的厄兰兹与达尼兹闲聊着,在知道彼此都是海盗之后,聊天的方式也就少了不少架子。
“我当初和船长一起去那个遗迹的时候...我一个猛子就钻进了海里面,那底下有一个比我们船大上五倍..不,十倍还多的金属遗迹!”
“听起来很不错。所以那是什么地方的遗迹?”
厄兰兹抬起半边眉毛,海盗的吹嘘大多数时候会混合着夸张和歪曲,但背后总是有某些真实的影子。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此了解黄金梦想号上的艾德雯娜其人。
“那是..”
“神使先生!教授!”
扎着头发的尼娅踮起脚,朝着坐在外面的两人骄傲地抬起手,那里面躺着两枚球状的果干,褶皱遍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糖霜。
这是把特亚纳的果肉挖成球状,在高温下晒成果干制成的。离开了拜亚姆区域的特殊天气和丰富作物,几乎就见不到这种当地特产。
“谢谢。”
“愚者庇佑你,小姑娘。”
两人各取了一枚,为了不伤这孩子的心,厄兰兹迅速把它丢进嘴里嚼碎吞掉,过甜的口感吃着让牙都跟着发酸,或许适合泡一杯红茶配着吃。
“咳。冬礼日就快到了,我们走吧?”
用袖口略微挡住嘴,厄兰兹搓搓手指,搓干手头剩下的糖霜。
“得,你自己多保重,额..我是说,我要去履行主给我的使命。”
达尼兹抬起手,刚打算随便糊弄下就离开,却意识到一个孩子还正好奇地看着自己,连忙改口转身离开。毕竟作为愚者的神使,他需要主持和宣布冬礼会的开始。
而尼娅则跟着厄兰兹,走到了巡礼队伍的末端,这次冬礼会将会从拜亚姆港口处开始,以城正中的圣斯帕罗中心广场作为巡礼终点。
场上几乎所有人都穿着代表愚者的灰白色长袍,即使没有条件购买长袍的信徒,也会用自己有的布料裁出一件,深度不同的灰袍让尼娅仿佛看到了一片飘动的灰雾。
人们都保持着一种激动的沉默,没有额外的喧闹,只有每一双互相交错的目光传递着喜悦和感激。他们都用自己的行为在履行“不可妄言神”的教条。
在这样的灰白中,厄兰兹身上那件青黑色的长袍便显得额外突兀。
好像他是雾的缺口,飞鸟眼里白色河流上的黑船。
尼娅习惯性地跟紧他,不远处,站在花车上的达尼兹穿一身考究的深灰色仪典长袍,用巨人语领颂了本次的晨祷。
在所有教徒都虔诚地合拢双手,低头颂念着愚者尊名的时候,她和厄兰兹交换了一个目光,也开始垂头默祷。
祷告结束,达尼兹一改先前严肃的语调,猛地把手一抬——
“凭灰雾之上伟大的主赋予我的权利,我宣布,冬礼会开始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响应虔诚的祷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温柔灰雾弥漫在每条街道,让他们仿佛身处神国。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看到了悬浮在无穷灰雾上的七束澄澈净光,看到了那座宏伟古老的宫殿。
天上的国和地上的城,在此间合二为一。
沉重的里切尔开始被演奏,那种螺旋状的管弦乐器需要操作者灵活地切换呼吸方式,并伴随着指头的演奏,奏响庄重而怜悯的圣歌。
队伍随着马车往前推进,孩子们折成的灰白纸鱼裹着金线,从每家每户的窗口延伸而出,全都指向城市正中的广场处。
最前方的唱诗班用三个音部唱出赫密斯语的赞歌,赞颂愚者的神迹与权能,也赞颂祂的仁慈。正中间巨大的马车逐渐展开,装扮滑稽的戏剧演员们半是舞蹈,半是表演地随着圣歌而动。
那是新兴的一种宗教艺术形式,也叫愚人剧。
它的核心在于通过荒诞戏剧的形式展示主的圣典,也是人通过祭拜神来得到其恩典,得以解脱的过程。
这是信众自发把自己对“愚者”二字的理解,转化为实际艺术形式的尝试,教会方面默许了这种形式,并允许它在经过审批的场所表演,只是不允许出现任何形象化的“愚者”本尊。
厄兰兹的冷眼穿透马车,看向正在表演着的人,根据对方以太体的颜色判断出那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八——“小丑”,和那人同台表演的,还包括“戏法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