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苗疆。
真缈行走在遍布瘴气的丛林中。她依旧一袭黄杉,纤尘不染,周身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一切毒虫和灰土都间隔挡开。
行至苗疆深处,一处山窝之间,二三十间木屋错落,穿着蓝绿布衣的大容人正在各自屋前的毒池边忙活。
毒池中灌满绿色粘液,其中浸泡着如蝎子、蜈蚣、毒蝇之类虫子。极其浓郁的腐败气息从中不断散发而出。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外人到来。
大容人们齐齐看向真缈,后者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有大容人用土语喝问她是什么人,还有人已经放出毒虫、拿出短刀,目光不善地准备动手。
真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掐了个手决。
汹涌的真元从她体内涌现,于她身后半空中幻化成数团金色火焰。在大容人们惊愕的目光中,那些火焰飞涌而出,将一切房屋、毒池、毒虫……乃至于他们全部吞噬。
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他们在接触到火焰时立刻便已身死。而那些房屋,也都化作一团焦土落在地上。
顷刻间,大容寨便覆灭在真缈手中。
她当初说要为徒弟报仇,不光杀死甲三,还要覆灭其所出身的大荣寨,现在便来做了。
大容寨以制作、售卖毒虫为生,每年都有外来人进山,购买毒虫。买来去做什么,可想而知,总归不是用来下酒入药。
现在这一族彻底消失,真缈却也并不高兴。
她扭头向东方看去,心想不知道小元如何了。
她作为修行之人,不应有太多挂念。师父曾经教导过她,自己这一门之所以历代只收一名徒弟,就是不想牵涉太多因果。
师父说因果太多,不利于修行。为此,她本不该留那柄小剑给苏元,她本该断然离去,覆灭大容寨后,便潜心修行,不理山外岁月。
可她却下了那柄小剑,真缈收回视线,内心思忖:师父,我做错了吗?
她没办法再得到答案,她的师父早已故去。同她相比,她的师父已经将断念进行到极致,除了她这个徒弟外,没有任何亲人、朋友、敌人。
甚至最后连她这个徒弟也数十年不见一面。
但结果……
真缈心中叹息,结果师父还是没有踏过那道坎。
师父临终前找到她,只留下一句话,似乎是一句遗憾。
“别像我一样……”
真缈轻声道。
师父这句最后的遗言,她到现在也不知是何含义。别像师父一样功亏一篑?还是有什么其他含义么。
将思绪收回,她迈步启程,前往自己的清修之地,青玄山。
她不知道苏元会不会有一天去找她,或许会、或许不会。就像她至今也不知道留下那柄小剑是错是对。
……
红鹦鹉号的船炮开火,炮弹落在一条多桨船上,引发爆炸。
轰地一声后,整条船都被炸成碎片,四处溅射。渡口周围的士兵一瞬间神经绷紧到极点,几乎忍不住要动手。
但戚继光平时练兵严格,他没有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击。
戚继光没有下令,哪怕他心中已愤怒至极,面上却还保持冷静。他要等,等到苏元带人前来,等到万无一失时再动手。
“漂亮!”
瞧着北安军的船被炸毁,艾伯特大叫一声,挥舞手臂。
“孩子们干得不错!”
“船长,我们炸了他们的船,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一名海兵惊讶道。
艾伯特哈哈大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这就是一群没胆子的孬种!”
“那船长我们要不要再开几炮?炮兵们都手痒着呢!”
“混账东西,炮弹不要钱?打这种小船简直是浪费,留着,待会儿再说!”
艾伯特下令轰这一炮,是挑衅更是威慑。在他的剧本中,要不多久,北安军就得派人来向他妥协谈判。
那样一颗炮弹就能获得胜利,回去后他肯定立下大功,保准提一级军衔。
艾伯特喝了口酒,慢悠悠晒着太阳等着。
另外一边,苏元带人火速赶到渡口后,一眼就看到了被炸毁的船只。他还以为已经开战,待见过戚继光后,才知道戚继光没有冲动。
“继光,这半天憋得很难受吧,现在可以开干了!”苏元道。
戚继光闻言点点头,他心里早就压不住火气,在苏元带领数百名江湖高手到来后,渡口有武功的人总共超过千人!
再加上数万楼船兵,西枫国这二十条船,以及船上的人,是一个都别想走。
得到苏元授命,戚继光立刻准备作战。
他让江湖高手们先从侧翼潜入水中。江湖人肺活量要大寻常人许多,闭气时间长,能悄悄靠近敌船。
同时,明面上,戚继光让大量士兵集结,用以迷惑敌人,制造假像,掩护江湖高手们靠近。
只要江湖高手们来到船边,那时好戏便会上演。
很快,渡口上的动静为西枫国船队所注意到。
艾伯特看到岸上大量士兵在集结,有数千人在排列方队。
船员海兵瞧到这一幕,连忙询问:“船长,敌人在集结!”
“嗯……没什么好怕的!都是步兵而已!”
艾伯特虽如此说着,但还是立刻下令让所有战船随时准备开火,同时也随时准备让船只远离渡口。
随后,他注意到集结起来的士兵虽然多,可都没有靠近岸边。
艾洛特心中一转念,立时大笑起来:“哈哈!他们在故意吓唬我们,孩子们仔细看看,他们不敢靠近岸边,生怕被我们的船炮轰到!”
“还真是这样!”
“真是群软蛋,我看我们再靠近些他们还得要后退不可。”
海兵们附和着船长,都放松了不少。
他们说得没错,在岸上集结起来的士兵的确没有靠近岸边。戚继光不傻,不会平白让士兵进入敌人船炮的轰击范围内。
这些士兵集结只是吸引船上西枫国海兵的注意力罢了。真正的杀手,此刻都已在水下慢慢靠近到西枫国船边。
一名战船上的西枫海兵,正吹着口哨想着上岸后抢些金银瓷器带回去,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