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脚下繁华比东西夜市尤甚,尤其是玩杂耍和唱戏的多。
要知道,梨园行里奉为祖师爷的,可是以前那位时常在内廷梨园里彩妆唱戏的中宗皇帝,更别提,先帝在玄都时,还亲自创了一个数百人的梨园社,大臣们就算不喜欢戏曲的,也得拖家带口去捧场,戏曲不蔚然成风也不行啊。
李蝉穿过两坊,回到半日坊时,还能听到被夜风隐约吹来的笙箫与唱腔。
他打着灯笼走过石牌坊,望着脚下的路。
苍狴身上那些剑痕是旧伤,那些剑气经久不散,却在他接触苍狴时自行飞走,恐怕,就是被那伤到苍狴的人收走的。
那人既然能杀伤万灵朝元图,想必,是位大神通者。
既然是大神通者,再怎么揣度也没用处。
反而,那些那些老画匠的热情,才是眼前的麻烦。
李思俭要李蝉加入老笔社时,李蝉的心里,倒是很乐意的。
但说自己是个孤命人,却不是推脱之辞。
世人追名逐利,到李蝉身上,就只逐一个利字,家里那么多张嘴“嗷嗷待哺”,不让妖怪害人,也不能叫妖怪们饿死吧。
至于名嘛,名声一大,家里那些妖怪,可就处境堪忧了。
“红尘刺我眼,名利相交煎呐。”
李蝉走过坊道,正要回洗墨居,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哼曲,和着的是远处的丝竹声。
抬头一看,前边那间卖铜镜的铺子还开着,穿麻衣的老者坐在灯笼手里磨着一面铜镜,扭头看着这边,面带笑意。
李蝉喊了句:“吕老,还没打烊呢?”
吕紫镜道:“有客是店,无客是家。打不打烊,门都开着呐。”
李蝉笑了一声,走过去低头瞅着吕紫镜手边的铜镜,光洁澄澈的镜面,映着远处的灯火和人影,他赞道:“吕老手艺精绝,我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还从来没见过,能把铜镜磨得这么清亮的。”
吕紫镜笑道:“老夫也见过一些作画厉害的画师,但大都不如李郎画得好啊。”说着瞥了一眼墙上那幅从洗墨居买来的桃花图。
李蝉隐约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咂摸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含义,想着明天曹赟该会送笔钱来,便笑道:“镜子怎么卖的,便宜给我几个?”
“还没磨好。”吕紫镜呵呵一笑,“等磨好了,我再知会你。”
李蝉又看了一眼吕紫镜脚边的铜镜,心说这原来是有人预订了的,便对吕紫镜道别离去。
门槛前,吕紫镜拾起脚边铜镜,照见自己的脸,沟壑清晰,须发毕现。
“不信蜉蝣旦夕死,缘何……”
他沉吟一会,抬眼看着李蝉的背影走向洗墨居的门口,感慨道:“画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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