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玄脸涨得通红,却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用,心头热血一下就被浇熄,叹息一声,拂袖坐到一边,喝起闷酒。
刘纨来到绿袍老者殷如晦身边,行了一礼,二人交谈几句,殷如晦问道:“今夜玄都局势如何了?”
刘纨坐到酒席边,虽是文人,动作却带着些匪气,把盏仰头喝尽一盏绿蚁酒,说道:“混入玄都的妖魔不少,不过这些妖魔行事没什么章法,虽有些百姓遭了害,那几处重要的神坛都没被攻破。我方才追踪那鸡脚老妪,想寻到这些妖魔的根脚所在,却发现它们只是凭着本性在玄都兴风作浪,似乎并无指挥。”
旁边有人说:“这些妖魔混入玄都,就已搅得人心惶惶了。昨日便有东台谏议大夫上奏,说尚未西行便已妖魔四起,是国运动荡之兆。人心未定之际,若贸然去国西行,玄都恐生变故。劝圣人改变心意。”
另一人冷笑:“这位左谏议话里藏锋,是在挑拨圣人猜忌镇西王啊。”
在场者大都是在野的儒门侠客,徐应秋道:“不必管庙堂中事,只需扫除玄都妖氛,这些惑乱之言不攻自破。”
兴许是被那溅撒楼内的妖血激发了豪气,众人纷纷应和,殷如晦却说:“只怕妖类野心不止于此。”
殷如晦声音不高,这句话一说,场间视妖魔入蝼蚁的豪迈气氛霎时就冷了一些。这位绿袍老者不修神通,却是当世为数不多的大儒。先朝时夏州陈光宓叛乱,聚集大军三十万,这位身无神通的读书人独身入夏州,劝得陈光宓归降。八年前又有大菩提寺的妙闻法师在玉京城樊楼舌灿莲花,以阳圣之学脱胎于佛门的理由,劝当时号称阳门三皓的三名大学士出家修佛。阳门三皓道心动摇之际,殷如晦入樊楼与妙闻法师辩论,令那位佛法已修至灭境的妙闻法师大败。据说那位妙闻法师回寺后,闭关冥思三月,才勘破心魔。如今这位绿袍老者监修国史,不涉党争,阳门中人却隐隐视其为党魁。
徐应秋眼睛一扫,见楼厅间气氛凝重,他略一沉吟,笑道:“夫子的担忧不无道理,只不过,妖魔本就已被逐出龙武关外,在的大庸境内,它们又如何能掀得起什么大风浪?如今圣人玉辂已至,玄都内神变高手与知境神通者不下二十位,甚至另有高人藏在幕后。若大妖敢在玄都作乱,一定会被诛杀,又怎敢现身?至于那些喽啰,除却搅得人心惶惶外,便起不到其他的作用了。”
徐应秋说完,诸文士纷纷望向殷如晦。殷如晦呵呵一笑,点头道:“也对,是我多虑了。”
见殷如晦这么说,诸文士才放松下来,徐应秋又举杯唤众人饮酒作诗,吟诵几句诗,凝重气氛便被豪迈之气一冲而散。饮酒之际,徐应秋不动声色看向殷如晦。
徐应秋看得出来,刚才殷如晦的话,只是配合他鼓舞士气。殷如晦心中究竟怎么想的,徐应秋却没揣摩明白。只见这位绿袍老者坐在酒案后边,侧目望向窗外。留朱坊东侧,宫墙里,黄钟大吕之音仍未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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