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坐下,惋惜道:“可惜没能让你显化人身,要等我修行更进一步,也不知还有多久。”
笔君道:“倒也不必等到那时候,你虽境界不够,却可以借力于外物。”
李蝉道:“这话怎么说?”
笔君道:“我那夜能画成阴胜邪,功不在我,而在那姓吕的神通惊人。如今伱神通法力不足,犹如余墨不足,若能寻到一种良墨,也许能有所弥补。”
文房中有四妖,笔君名佩阿,砚神名淬妃,纸神名尚卿,墨女名回氐。李蝉一笑,“笔君莫非要我去寻墨女?”
笔君道:“这世间虽有墨女,却不是能寻到的。”
李蝉想到,玄都老笔社的画匠也送了他一些良墨,那些墨块纵使加入了最名贵的药材香料,也终究是凡墨。他问道:“除了墨女,还有什么良墨,也能有神通法力么?”
笔君道:“这玉京城里,有一制墨名手,姓潘名谷,人称‘墨仙人’。画成希夷山的《五圣千宮图》的那块‘狻猊’,号称墨中圣品,便是出自潘谷之手。你来了玉京,可以对此人多加留心。”
……
为笔君画人身不成,李蝉颇为惋惜。在房中休息一阵,到了黄昏,便下楼唤来店伙计,给出五個制钱,打听墨仙人的消息。
店伙计生在帝阙之下,对那五个制钱不大瞧得上眼,却乐得在外地人面前展露见识,拉着李蝉把那墨仙人的事迹从里到外,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通。说那墨仙人住处不详,却偶会在各处学馆、文会里露面。曾赠某位文人名墨,成就某幅名作,促成某段佳话雲雲。
说罢墨仙人,店伙计还不肯罢休,又说起其他奇人异士。整整说了一刻钟,待到后厨帮工催促,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走时,还告诉李蝉,但凡玉京城中事,找他询问即可,俨然一副万事通的口气。
被店伙计一耽搁,邸店外头便已入夜。李蝉出门吃了碗羊肉汤,见到朱雀大街边每隔二十余步便立起一根半人高的石柱。柱上刻有汪芒氏之咒,纵此时有寒风刮过,石灯内的火光也只是稍有摇曳而已。
李蝉雖有游观玉京夜市的心思,下午作画却耗神甚巨,喝罢羊肉汤便回屋睡了。
次日一早,恢复了精神,李蝉便带上那块京畿游奕使的腰牌,离开邸店。
沿朱雀大街往北走,一路上,除了大庸人,也有不少西域色目人,肤黑如炭的昆仑奴。就算是灾年,街边男女亦无愁色。
李蝉到兰陵坊向东,穿过状元牌楼,登上兰陵坊东的飞楼。
飞楼之上,云桥、楼阁、廊庑紧密相衔。桥间,卖花女臂挎竹篮,向行人兜售茶花和木芙蓉。忽有一阵急急的铜铃声,伴随马蹄声起,黑衣绛袖的驿夫骑马穿过云桥。那马肋下长有斑斓鸟羽,快如飞电。卖花女受惊跌倒,竹篮飞起。
云桥下,行人抬头,见到漫天花雨,欢呼不止。
卖花女叹氣,那买花不成的锦衣男子却极为阔气地给出了一块白银,携着女伴的娇笑声离去,一时皆大欢喜。
李蝉在桥上看完落花,便走过云桥。他在飞楼高廊间穿行,看见檐柱掩映间,楼窗隐现。这边厢,才露出一角翻飞的舞袖,拐过一道弯,前边又传来隐约的读书声。
李蝉游观这玉京盛景,不禁心想,玄都人提起玉京,总要拿底蕴说事儿,却从不提“气象”二字。
今日一观,原来大庸国的十分气象,有七分都在玉京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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