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个熟面孔。”元栖玄摇头,“也只是打过照面,却印象很深,许久不见,今天又看到了。”
李无上循着元栖玄的目光,看向飞楼下方的街巷,见到人群中的李蝉,轻咦一声。这声音引来数人的注意,李无上微微一笑,“原来是他。”
曾在辛园刻烛击钵作诗的孙衡年眯起眼睛,认出下方远处的青年,“黎州清陵李澹?自从辛园过后,他就从未露过面了。”
边上没见过李蝉的人说:“就是谢凝之在碧水轩里赠诗的那个李澹?”
“哦,是他?我听坊间有些传言,把他尊为‘画仙人’。”
“三人成虎罢了。”有人呵呵一笑,“潘公被尊为墨仙人,是他制墨之艺天下无双。这李澹被传成画仙人,却只凭着谢凝之那一首诗。谢凝之才高不假,他诗中提到的那幅画,谁又见过了?单凭他一面之词,可撑不起那李澹的名声。这李澹唯一在人前展示过的作品,便是他在辛园里画的那幅鬼图,那幅画么,在座有几位是看过的,他有几分本事,也不算秘密了。衡年兄,那画究竟如何?”
李澹的一幅画与白微之的一首诗,讥讽了辛园雅集中包括孙衡年在内的许多文人。孙衡年笑了笑,心道那李澹是个哗众取宠之辈。但他比不了谢凝之,谢凝之夸赞的人,他若贬低,便显得小肚鸡肠,于是看向不远处,“当时我也只是草草看了几眼,没仔细端详,不过那画如今就收藏在唐家,那画如何,清臣兄应当是最有资格评判的。”
这话说得很巧妙,一句“草草看过,并未端详”,不着痕迹,言下之意则是那画并不引人注目,接着又把话头抛给了唐清臣。而不远处的桌案后,唐清臣穿一身儒雅青衫,被众人看着,他笑了笑,“此人自然是有本事的,只是,有些剑走偏锋了。至于好坏,我却没资格评说,毕竟人各有志。”
一句剑走偏锋,已道出了唐清臣的意思。有人接话道:“他若真有本事,何至于刚有了些名声,就沉寂了下去?今日若不是灵璧公主,谁又想得起他?”
唐清臣摇头,“话却不能这么说,此人行事颇为低调,今日正巧遇见他,不妨邀他上来坐坐?”说着,他看向灵璧公主。
孙衡年感慨道:“清臣兄真是好气度。”
李蝉在辛园雅集里拂袖而去,令灵璧公主颇为不快,也令灵璧公主对他印象深了许多。再加上后来碧水轩的事,灵璧公主又对李澹多了几分好奇。这李澹也长得英俊,尤其那双眸子好看。她微微一笑,“那就叫他上来。”转头对随侍使了个眼色。
随侍正欲动身,唐清臣说了句“我来”,说罢写下一封下帖,折成纸鹤。又走到楼西边,在蚂蚁般的人头里,寻见李蝉的身影,扔出纸鹤。
……
纸鹤掠过重重屋檐,在云桥间偶然转个弯,如转蓬随风。
石鼓巷口,红药正拿着把牛角梳向小贩讲价。纸鹤掠过她鬓角青丝,飞向李蝉,经过扫晴娘身边,忽然探出一只猫爪。纸鹤随风一荡。猫爪擦过鹤翅,又迅速扑打几下。下一刻,徐达跃出扫晴娘怀中,把纸鹤扑到地上,得意地叫了一声。
旁边几名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嘀咕着白猫看起来真有灵性。而扫晴娘俯身捡起纸鹤,看见鹤翼上的“李澹启”三字,“少郎,找你的。”
“找我?”李蝉接过纸鹤,有些狐疑。
笔君则回首循着纸鹤的来处,仰头看向高处的听香楼。过了一会,他收回目光。边上,李蝉已看完了信。
“有人邀你赴约?”笔君问。
“是灵璧公主。”李蝉也抬头看去,视线越过几架横空的云桥,见到了楼台上的几道身影,他自语道:“我也算是得罪过她了。”
“稍有些摩擦,哪算得罪?”笔君说,“你和同辈人多打些交道也好,不然你虽住在玉京,却总像个外人。”
李蝉看向红药、涂山兕与青赤夜叉,摇头道:“难得带大伙出来一趟,怎么去赴别的人约?不是一路的人,也不必强往一块儿凑。”说着,把纸鹤的翅膀折上一角,仰头看向听香楼高处,轻轻一抛。
“你啊……”笔君莞尔摇头。
……
听香楼上,折翼的纸鹤飞到桌上,唐清臣捡起纸鹤,摇头道:“他不肯来。”
旁人说:“本事不知道如何,架子却不小。灵璧公主相邀,这玉京城里,有几人会拒绝?恐怕是自知本事不济,不愿上来献丑。”
有人笑道:“这手段也的确高明,他越是故弄玄虚,反而越是引人好奇。”
座上的灵璧公主蹙起眉头,上回可以说是李澹引她不快,被她逐出辛园,这回她主动相邀,已是给了李澹台阶,不料对方竟一口回绝,驳了她的面子。元栖玄见到公主的神态,问道:“生气了?”
“我何至于为他着恼?”灵璧公主很快便舒展了眉头,往楼外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大庸国有万万子民,有才者不计其数,机会,却不是常有的。他既然不肯来高处,便让他在低处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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