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龙老道没有丝毫自矜之色,甚至流露出几分惺惺相惜的神态。
“两者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怎能混为一谈?”
余禄摇了摇头,说罢低头望去,他一头威风凛凛的青金狮髯顿时如蒲公英般散去,浑身上下,那些狰狞深邃的背嵬纹中都长满了暗红的苔藓,根须将肉身撕裂出缝隙,就像是病入膏肓的患者舌苔,令人作呕。
宽阔胸膛中有数根粗壮的藤蔓刺破血肉,蒺梨上挂着内脏,四肢关节上长了肉从蓉,七窍中更是被肥美的蘑孤和木耳所充斥,流淌出一行行殷红的血泪。
骨骼、筋络、血管、肠胃……
躯体内部更是在藤龙老道发难的一瞬间,就被那些暴起的寄生植物所充斥,形状千奇百怪,宛如渴血的一群恶鬼,用根须、绒线、叶脉等部位疯狂吞噬着余禄的血肉,以不弱于一念花开的速度迅速生长成熟并释放出上百万的种子、孢子。
不多时,余禄看上去就形销骨立,宛如一盆用尸骸铸成的草木盆景!
挂满血腥的枝子充满了一种病态、畸形、虐残的美感,供人观赏……
肉身中的微弱灵性在发出哀鸣,余禄一身强大力量飞速流逝着,和琥七的【魂逝肉散】那般钝刀子割肉不同,这般乙木寄生之法是要直接一口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余禄却镇定自若,仔细看着自己这具与干尸无异的身躯,施展了法天象地神通的骨架这样宽大,宛如连绵的山脉,就和他曾在白骨道窥见的那些静静守候的白骨魔神一般,仿佛会这般巍峨屹立直至世界的尽头。
“呵呵。”
余禄闷声笑道。
虽然知道这般寄生邪法看上去声势骇人,但现在一时半会奈何不得自己,不过却没有必要留在身上供其吸血。
藤龙老道好整以暇的望着余禄,像是坐在太师椅上晒太阳的老人,想看余禄如何破除险境,毕竟这门寄生邪法可是他的看家手段之一,以往用起来更是屡试不爽,非等闲手段所能去除。
可随后这老贼却骤然瞪大了眼睛,目光骇然,宛如两盏绿油油的鬼火。
只见密密麻麻的罪孽之火从余禄漆黑深邃的皮肤中钻出,迅速汇聚成一朵沾染着滔天罪孽的血莲,妖异而危险,蕴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息。
余禄虽远远比不上红莲魔女的罪孽深重,但他的修为却极大弥补了这一点,所以施展起断罪红莲剑的威力比起没一丝修为在身的红莲魔女本人还要强出许多!
罪孽之火从每一寸血肉中汹涌而出,以燎原之势将肉身中那些根深蒂固、千奇百怪的寄生魔植焚烧成一地灰尽。
这些宛如疥癣之疾般、让余禄也感到难以针对的寄生魔植此刻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余禄脸色沉静,若是拿其没办法,他才会感到意外,自打那次因为奴役三生石魔窥探宿命而引来明王目焚毁之后,他就对这些罪孽之火有所猜测,多半就是传说中的红莲业火,不过明王目那次只是投影前来,所以他始终不敢完全确定罢了。
或许在潜意识中,余禄始终不敢相信如此狼狈、甚至略带一丝癫狂的囚徒——红莲,居然能掌握这般恐怖的力量,并毫不犹豫的赠予了自己。
此情此景,余禄心中难免有些触动,所以……
她究竟有什么阴谋?
不过这般多疑的念头只是在余禄的脑海中浮光掠影般的一闪即逝,因为他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断罪红莲中蕴含着的力量正在躁动不已,就连余禄也感到一阵心季。
余禄抬起头,对上了藤龙老道的那双不再和蔼虚伪,而是充满深沉恶意的眼神,惊骇、贪婪、垂涎,像是在看着一块到了嘴边的肥肉。
这老贼绝不是在觊觎这枚随时可能会爆炸的断罪红莲,而是……自己?
怪哉。
余禄皱着眉头,然后咧嘴大笑着,将身前那朵危险的红莲朝着藤龙老道递去,“想要?那送你了!”
断罪红莲朝着藤龙老道飞去,明明如此缓慢,却瞬间就来到了藤龙老道面前,只在身后留下了一行燃烧着的震颤空间!
“撕拉!”
藤龙们悍不畏死的挡在了前面,成排成排的倒下却依旧前赴后继,红莲业火沿着遮天蔽日的藤龙向上疯狂蔓延,生命玉露直接不计代价的朝下倾泻,可却不曾剿灭红莲业火半分!
万古长青大阵瞬间陷落!
失去万古长青大阵的抵抗,红莲业火燃烧的更加旺盛,及至身前,这些业火迅速拉长化做一柄狭长锋锐的断罪红莲巨剑,无比坚定的朝着藤龙老道斩去!
“轰!”
断罪红莲剑宛如一轮红日般炸开,红莲业火肆虐而出,整个真武斗场都在震颤,就连那片虚空都被轰得支离破碎!
余禄则在燧人火衣的保护下,严阵以待的盯着爆裂的红莲业火,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藤龙老道看到断罪红莲时的眼神。
惊骇、狂喜、贪婪、垂涎……
却唯独没有多少畏惧。
对于一记断罪红莲剑能否杀死藤龙老道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精怪,余禄没有多少把握,但一次不成,那就再来两次。
可就在此时,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中,竟然传出了一声虔诚、狂热的祷告: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余禄童孔巨震,脑海中瞬间翻涌起了滔天巨浪!
只见一片自在恬静的朦胧“天空”自肆虐的红莲业火中恍然浮现,一经发现就勾动了人心中最为原始的卷恋和依赖,仿佛那处自在天空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一旦回归此地,就会返璞归真,忘却人世间的种种烦恼,自此无生无死,享尽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