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程灵问萧蛮。
山洞中,火烧枯枝,偶尔发出噼啪一声响。
半熟的烤兔子被架在火堆上,动物的油脂倏然滴落,啪一下落在火中,带起那火舌陡然升高。
便如萧蛮此刻,无措到通红的面颊,还有程灵因为持续低烧而染着烟霞的脸庞。
都是炽热的,又是焦灼的,还是混乱的。
程灵这一声反问却像是惊到萧蛮了,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后退了半步。
程灵:……
我有那么可怕?
山洞外,是荒山虫鸣,是流水汤汤,是夜阑风急。
而山洞内,除了黑暗中的阴影,便是火光下,两双互相对视的眼睛。
程灵的眼睛因为受伤与低烧而显得似乎并不如平常清澈,她眼角有些红,眼神仿佛迷蒙,漆黑的眼珠更不似平常明亮,倒像是两颗雾蒙蒙的星子,浸润在秋水中。
萧蛮的心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颤,他的眼睛里却像是藏着冰,藏着火,藏着夜色中的风,席卷着洪涛与浪潮。
然而他又是隐忍的,克制的,甚至是恐惧的。
他确实有些怕程灵,在未曾发现程灵真身之前,他不怕的。因为那时的他,坦坦荡荡,心底无私,自然无惧。
可这一切,却又都随着他将程灵衣裳剥开,触及到那深藏在层层包裹下的秘密后,完全变了。
他有了私心,因而有了恐惧,有了害怕。
他……萧蛮后退了一步,随即稳住身形。他将衣摆一掀,忽然单足落地,屈膝半跪在程灵面前。
程灵惊道:“你!”
萧蛮鼓起勇气说:“程兄,我从前不愿娶妻,是因为并无明确目标,因而能拖便拖。我自小看过父皇口口声声说深爱母后,可母后在时,他后宫三千,母后去世,他依旧后宫三千。”
“我是他的嫡长子,发妻所生,但我也并不独一无二!”
“既然如此,娶不娶妻,又有什么意思?人可以骗过天下人,但不能骗得了自己。”
“而你是我生平仅见……”说到这里,萧蛮望着程灵,声音不自觉微微低柔了下来,“但我深知,你于最艰难困苦的草莽中起身,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绝不是愿意换上钗裙,从此困守后院,做那笼中金雀之人。”
“可是见过了你,我也绝不愿意再屈就其他任何女子,谁都不可以!”
“我唯有做到,此生不娶。请你许我,站在你身边,望着你……”
望着你,还做国士无双程愚之。
永远是那提剑纵马,快意恩仇少年郎!
最后的两句话,萧蛮没有说出口。可虽不言语,他含情的凤目中,又仿佛是将千言万语都已诉尽。
字字不言情,而情字已深蕴。
程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从未有过的震撼!
萧蛮单膝跪在她面前,像是一个虔诚的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