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子这会儿只觉得烫手无比。
可李臻却不再多言,屁股刚沾到凳子上,就听狐裘大人来了一句:
“不说一段了?”
“……哈。“
李臻一声轻笑,带着满眼的怀念扫视四周。
不管是大侠也好,侠女也罢。
看到道人的目光望过来,都不自觉的避开了这道目光。
而李臻确确实实也没看到他们。
只是有一刹那,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座西北的边陲小城。
客官满座,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小小的道人在那说着光怪陆离的故事……
“唉……”
一声长叹,他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贫道还欠曲掌柜半本书和二十文钱呢,还有一葫芦好酒呢。”
“所以说,时间过的很快,对吧?”
“谁说不是呢。”
道人的眼眸有些空了。
而斗笠之下的女子也不再言语。
自顾自的在众人那偷窥的好奇目光中,温壶,冲泡,沥茶……最后端起了那茶香袅袅的酒杯。
门没关。
哗啦啦的雨声之中,整座客栈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那昏暗的油灯烛火中,那再无声息的发呆道人,与那自斟自饮的神秘客人。
时光,似乎冻结了这座前坡驿站。
直到一壶茶喝完。
女子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铜壶,意思是掌柜的重新上一壶水后,对李臻轻声说道:
“弄点大动静出来。”
听到这话,似乎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的道人来了一句:
“我以为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在这了。”
“知道不知道,不好说。但敢不敢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
道人应了一声,忽然对这一屋子人喊了句:
“诸位,贫道要弄点动静出来,各位无需惊慌。”
说完,端坐在椅子上的道人双眸中泛起了如若实质的金色。
一轮光晕陡然自背后而出。
然后……
“轰!!!!”
冲天的金光自道人周身瞬间冲天而起。
整座客栈的所有人都被这股金光包裹了进去。
甚至,连天空都被点亮了。
而被这些金光笼罩的一些人下意识的要用炁防御戒备,可却忽然发现……
这天地之间……
哪有什么炁?
往日的神通也好,武功也罢,在此时此刻似乎全都化作了可笑的臆想。
根本用不出半点。
就像是这冲天的金光柱把所有的炁都给吸走了一般。
无穷无尽。
无可撼动!
这金光足足维持了百息的时间,最后陡然而散。
客栈之中立刻出现了各种各样驳杂的气机,重新回归到他们身边的炁,似乎又可以被调动了。
可他们的脸色一个接一个却全变了。
如果刚才只是忌惮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的心中却忽然涌出了无限的惊慌与绝望。
这道人……到底是什么手段?
而这世间……又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无数个疑惑在心底浮现,可就见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做的那样,问道:
“大人,够了?”
“嗯,等着吧。”
于是,整个客栈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接着……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外面传来了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雨中清晰可闻。
由远及近,一路抵达了客栈外面后,才缓缓消散。
接着,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划过。
刹那明亮的夜空之中,有三个身穿甲胄,浑身气机凛然的汉子出现在了门口:
“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落,他率先走进了客栈内。
也不知道是鎏金还是真金的虎头盔甲看上去极为威武,尤其是两间的虎头,因为雨水的缘故,老虎那尖锐的獠牙还在滴水。
乍一看就像是猎物的鲜血一般。
这铠甲之下,便是一身千锤百炼的孔武之躯,上面伤痕累累,一看便知此人绝对是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之将。
而他进入客栈后,下意识的扫视。
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侧对着他,一身白衣的那斗笠人影。
他目光陡然一凝,但马上就升起了一丝猜忌,似乎在猜测着什么。
下一秒,他忽然沉声说道:
“金枪军来此办事,闲杂人等,出去!”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赶紧起身就开始往外走。
但没胆子从正门走,而是涌进了那后门。
可问题是许多人的货物之类的还在前面,也没拿挂在墙上的蓑衣之类的。
来到了后门,有的人是直接离开,可还有的人就只能在这瓢泼大雨之中淋浴了……
这时,忽然,一阵金光彻底笼罩在了他们头顶。
阻隔了雨水,也同时阻隔了那后门门里门外的路。
金光璀璨,谁也看不清、听不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也就是在那金光笼罩到全屋之后,那汉子忽然恭敬一礼:
“金枪军虎贲卫百骑将军林海鹰,见过侍郎大人!金枪军上下不知侍郎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坐吧。”
女子似乎并没有生气,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
可从林海鹰道谢到落座,却连一杯茶都没给。
只是听她不紧不慢的问道:
“金枪军只留了虎贲卫在这边?龙鳞军、风林火山四卫,可是都到历阳了?“
“……”
林海鹰微微犹豫了一下,拱手说道:
“回侍郎大人,将军只命虎贲卫留守,其余门下之人确实赶往历阳。但具体人数多少,末将不知。”
“嗯……”
女子应了一声,继续问道:
“历阳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知晓么?”
这下,林海鹰没有任何犹豫,摇头:
“末将不知。末将奉命巡查除历阳之外一路眼线,这前坡驿站刚好是末将今夜当值。而昨日一早,末将也才刚刚到这。前线消息还未传过来,末将无从知晓。”
“也就是说,那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也不知道?”
“是。”
“龙鳞军、风林火山四卫去了多少人也不知晓?”
“不知。”
“翻海会的人来了多少,明月仙宗那些妇人来了多少、血杀楼的杀手在哪也一概不知了?”
“回大人,不知。”
“这样啊……”
女子似乎颇为遗憾,斗笠轻摇:
“那好吧。”
说着,她把那“公道杯”里的半杯茶倒掉,又把两个小酒盅装进了公道杯里。
而那原本还湿润无比的壶中茶叶,在她的素手轻挥之下,也都化作了灰尘粉末。
不知从哪出来的风一吹,便化作了飞散的黑灰,落在了脚下那片金光之中。
收拢好了茶具,她说道:
“告诉你们将军,这一战,我会看着他打。也捎带给其他人,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试图去遮掩什么。杜伏威若败了……他应该知道后果。“
说完,起身。
“道士。”
一直在那装小透明的李臻赶紧躬身:
“大人。”
“走吧。”
“是。那大人还请先去车中安歇,贫道去牵马。“
“嗯。”
很快,两匹马在两个小伙计哆哆嗦嗦的动作下重新套牢。
吃饱喝足虽然休息的时候不多,但这两匹马倒不怎么显得疲惫。
最后,在林海鹰与其他两名将令的恭送下,马车穿过了一百多号沉默持枪站在道路两侧的金枪军卒,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之中。
一切如常。
……
“大人很不满意?”
微弱的金光遮挡住了头顶的雨水,听到了李臻的话,车厢里传来了一声回应:
“嗯。”
“……为何?”
“因为他在说谎。”
“呃……”
似乎察觉到了道人的不解,马车内的女子闭着眼睛解释道:
“龙鳞军有足数一千,可现存于杜伏威帐下的,只有五百。那五百,已经化整为零,前往了九江郡。今日我让你来这边停留,便是为了这五百人。”
“……他们也只是想留些香火吧?”
“嗯。”
女子应了一声:
“但这五百人……他们留的太多了。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让这个林海鹰告诉其他人,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欺瞒我的下场……很严重。“
“……大人是想……”
“他们已经死了。”
“……谁干的?”
“九江,御天宗。”
“……”
听到这个熟悉的门派,李臻一阵恍惚:
“大人,不知这御天宗……”
“放心,我知道你和其中之人有旧。”
马车内,靠坐在软塌上的女子语气平淡,却无比真实:
“就当是我心软吧。道士,你大可放心。在我这次的计划里……没有他们。”
“……”
马车滚滚而走。
片刻,李臻的声音响起:
“贫道多谢大人。”
“嗯,说点好听的。想睡了。”
女子呢喃一声,伴随着那清澈的声音,打了两年内的第十七个哈欠。
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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