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中曾一度传来“花魁收割者”李三思的故事,惹人艳羡。
当时长公主还以为都只是些坊间传闻,或是自家凤起为了面子自己散露出的虚假风声,直到深入交流过后,她才知道他确实有着让人着迷的魅力。
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今日所闻,更让她确信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凤起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好情郎!
“连本宫都被他哄上了床,何况是两位烟花女子?”
长公主心里竟还有些为他而感到骄傲的意思,但转瞬便又被熊熊妒火彻底烧尽。
她冷哼一声,“那两位花魁现在何处?本宫倒是想见识下她们究竟是怎样的美人儿,竟能让凤起流连于此。”
听到这里,刁管事几乎已经确定公主殿下与那位小铜牌之间确实有一腿。
虽然有些无法理解,却也不敢多问,只能摇摇头叹息了声,“公主殿下,怕是要让您失望了,苏姬娘子昨夜不知为何心情低落,天还没亮就带着侍女出门散心了,怕是要等正午才能回来了,至于绿娥娘子她......”
说到这里,刁管事忽然停顿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长公主冷眼望向他,“她怎么了?知道本宫要来特地躲起来了?”
刁管事摇摇头,“她死了。”
此话一落,长公主当即愣了一瞬,眼中的寒意似乎也已僵持住。
她秀眉微蹙,盯着刁管事看了很长时间,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昨夜不还好好的。”
静默半晌,长公主语气渐缓,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她是怎么死的,说与本宫听听。”
“这......”
刁管事扫了一眼小桂子以及听云轩的丫鬟们,显得有些为难。
长公主看出了他的顾虑,“无妨,本宫的人你放心,尽管说便是。”
刁管事情绪默然低沉,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息着应了声......绿娥之死涉及到平秋候,刁管事原本没打算直言,但一想到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或是欺骗了长公主,日后被追究起来怕是要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他便也不再隐瞒,思虑片刻,将自己所见所闻,完完整整,一点一滴全部说与长公主听。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期间长公主始终没再开口,情绪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在听闻平秋候很可能与南晋国的术士勾结到一块儿,意图叛国时,她的眼中才升起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寒意。
辰时刚至,刁管事在一阵叹息声中结束了自己对昨晚绿娥之死的描述。
他默默退到了一边,望着一言不发的长公主,想了想,又补充了最后一句,“如今平秋候与宋缺都被带到了执笔人衙门,那名南晋国的术士崇明则被送到了国师大人那里去,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勾结,究竟有没有做对咱大魏朝不利的事情,还有待调查......至于刁某今日所言,纯属于客观见闻,绝没有掺杂半点私人情感,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听到这里,长公主早已是满脸寒霜,她凝声问道,“此事有多少人知晓?”
“除了花船的内部人员外,当时事发地二楼还有不少客人在。”
刁管事说道,“事关重大,不敢让他们轻易离开秦淮河,便只能暂时将他们留在这里,好在那些公子哥常常流连于此,每次只要一进来不待上个三五天都不会走的,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主,非要连夜离开秦淮河,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将他们强行留下,并予以警告,等此事平息之后再放他们回去。”
长公主点点头,思索片刻后再次问道,“皇兄是否知道此事?”
刁管事苦笑了声,“事情没调查清楚前,怎么敢惊动陛下?毕竟事关平秋候,刁某可不敢胡乱说道,若最后误会一场,那可就......”
长公主双手叠好轻轻搁在腰腹之间,冷声将其打断,“若是误会那是最好,直接放了平秋候,大家握手言和,再将南晋国的术士关进进刑部大牢即可。可若平秋候真的通敌叛国,那这背后的水可就深了,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再去禀告皇兄,一切也就都迟了,到时候只怕还要定你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听闻此言,刁管事大惊,“这......请公主殿下明示,刁某该怎么做?”
“自然是立马进宫面见皇兄,将此事前因后果说个清楚,平秋候最后如何处置,还得皇兄亲自判决。”
长公主说道,“本宫则要亲自去往执笔人衙门见一见我那不省心的表兄,这种事,恐怕还得自家人问得好。”
言及至此,不等刁管事有所回应,她便唤了一声小桂子,准备离开秦淮河。
几位管事人慌忙起身相送,却被长公主勒令留步。
秦淮河乌烟瘴气,这些管事人更是满身铜臭味儿,她早受够了。
辰时三刻,秦淮河两岸之间,长公主在小桂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驻扎在不远处的马车。
偶尔停步驻留时,她望着波光荡漾的碧色河水,吹着来自远方的徐徐清风,呼吸着空气中从花船上飘来的女子芳香,忽然妩媚一笑,“难怪男人都喜欢来这里快活,风景美,人也美,喝酒听曲儿看表演,享受的花样太多,这可真不能怪凤起了......小桂子,你说,本宫也来这里做一位花魁如何?”
小桂子闻言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公主殿下,这话要是被宫里的那几位大臣听到了,高低又要来听云轩对您进行说教了......您堂堂大魏朝长公主,千金之躯,尊贵无比,哪里是秦淮河的那些烟花女子能比得上的?”
“可是,凤起似乎就喜欢那些烟花女子啊。”
长公主幽幽开口,光洁的眉心都拧到了一块儿,竟少有的出现了几分落寞情绪。
小桂子看得心疼,下意识再次埋怨起了李三思,“李大人啊,您可长点心吧,看把公主殿下伤心成啥样儿了。”
他不敢接话,只能不动声色转开话题,“对了,公主殿下,咱们真要去执笔人衙门吗?”
长公主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小桂子又问,“去见平秋候?”
长公主说道,“当然是想去找凤起,既然不在秦淮河,他肯定是去了执笔人衙门,见我那表兄只是顺道......”
小桂子闻言嘿嘿一笑,心想果然不出咱家之所料。
他正要应话,身侧却很突兀的传来一个无比低沉的声音,“公主殿下,刁管事让我来唤您回去......”
长公主秀眉微蹙,回头望去,只见岸边不远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的中年男人,他眉眼低沉,神色冷厉,眼中带着几点幽光,身上的气息深沉且浑厚,只一眼便看出他是位强大的武夫。
此人乍一看满脸正派,毕竟行的武夫之道,气韵上很容易给人一种敦厚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当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长公主却觉得很不适应,很不喜欢......对方眼中的幽光之下,似乎藏起了一丝狡黠和邪气,微不可觉,只在某一瞬表现得十分明显。
“你是谁?”
长公主问道,“刚才花船上本宫没见过你。”
那人平静说道,“在下赵江山,乃是秦淮河的护卫,方才公主殿下与几位管事人交谈之时,在下并不在屋内,而是在门外守候,所以您没看到在下......”
长公主沉静片刻,见找不到漏洞,于是淡漠回道,“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若还有事儿,晚点去听云轩找本宫。”
说完她便准备转身离去,却很快被赵江山的一句话拦下,“李铜牌折返回秦淮河了,如今正在花船上等候公主殿下。”
此话一落,长公主芳心一跳,正要说话,小桂子却忽然皱眉问道,“我们刚从花船上出来,沿途可没看见李大人。”
赵江山笑道,“公主殿下走的是秦淮河的秘密通道,李铜牌走的是正门,你们当然看不见他。”
说完他望向长公主,见其似仍有顾虑,想了想,便再次开口,“若公主殿下另有要事,在下便回去说一声,让李铜牌不用再等了。”
语气中颇有几分欲擒故纵的味道。
一向高冷的长公主果然慌了,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拉住赵江山,片刻后又觉得太过于失态,便刻意冷起脸来,凝声说道,“所幸本宫还没走,那便再去一趟吧,带路......”
“请跟我来。”
......
几人当即离去,渐行渐远。
赵江山神色不变,气息悠然。
长公主面无表情,但内心很是期待。
唯有小桂子紧皱着眉头,莫名有些不安。
此时正值辰时四刻,天边骄阳原本灿烈,见之刺眼。
可不知为何,风起之时,洒落秦淮河的阳光之下,却似乎多出了一层诡异的黑影。
如果利用神念感知的话,能发现那些黑影呈现出雾色的形状,几乎全部笼罩在赵江山的身后,风吹不散,犹如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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